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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2章 越山(一)

俗话说知己知彼,方能百战百胜,乌狄想着多了解一点青衣少年,也好知道从哪里下手,即便不能彻底收服少年,但好歹能和少年套套近乎,让自己今后的路能好走一些,最好还能拿住一两个把柄,让少年对他有所忌惮,对他客气一些,因此在不遗余力地恭维青衣少年的同时也旁敲侧击地想要问出这些少年的来历,好决定之后如何对待这些人。

“无可奉告。”虞眼皮都没抬一下,说出这四个字时也很随意,但能从中听出他的固执,那语气坚决得很。

越山之主知晓青衣少年不会轻易将实话告诉他,但以为青衣少年至少也能扯个慌什么的,好歹糊弄糊弄他,可即便是谎言,乌狄也想着至少能从中察觉出些微的蛛丝马迹来,但从未想过那青衣少年居然这般不客气,直截了当地便回绝了他,仅仅只用了四个字,乌狄想从这少得可怜的几个字中得出什么他想要知道所谓这些少年的来历,简直是异想天开。

更令乌狄气愤的是,青衣少年并不是气急败坏或是疾声厉色地说出这几个字,而是轻轻松松,随随便便就丢出了这简短而直接的回答,乌狄就觉着似是自己的一记重拳打在了软绵绵的棉花之上,已然做好准备接招的越山之主大失所望,可又不能说些什么,看起来最好说话的青衣少年都不愿意说,其他人就更不会将他们的来历透露给他了,没法子,他想着只能以后再找机会套青衣少年的话了,如今也只能干笑着打着哈哈,缓解这对于他来说尴尬至极的气氛了。

此后,一路无话,青衣少年一直低垂着头,沉默地向前走着,而赭甲玄衣的少年们见小主公似是在思索着什么事,也都纷纷闭紧了嘴巴,不说话了,而为了不打扰小主公,他们也不再戏弄乌狄,只是默默的抬着他,至于越山之主,总算躲过了一劫,自然不会没话找话说,若是一不小心又说错了什么,那不等同于没事儿找事嘛,一行人默默地走向越山。

这些人的脚程很快,中途又没再耽搁过功夫,紧赶慢赶,终于在傍晚时分到达了越山脚下。

此时斜阳余晖笼罩着气势磅礴的越山,站在山脚下,仰望山顶之上,云雾峥嵘,金光罩顶,云蒸霞蔚,使得越山看起来仙气缭绕,仿佛一座不属于人间的仙山一般,越山果然不负这越国“圣山”之名,名副其实,不似在人间。

越山山门用的是越山最为珍贵的青宇石,整个越山只开采出一块,一点儿都没剩,全用来做越山这山门了,这越山在越国至高无上的地位可见一斑。山门矗立于数级青石台阶之上,由山门向上望去,可将整个越山尽收眼底,足见山门之雄伟,堪称越国第一。祥云的雕饰遍布整个山门,衬得越山仙气更甚,平添庄严肃穆之感,令人不禁肃然起敬,仿佛一入山门便算是登入了仙境。而山门上头中间镌刻出的“越山”二字用的是越国最古老的文字,繁复的古文字透着悠远的年代感,这两字是山门之上唯一的青莹色,一笔一划状似随意,却又透着厚重的气韵,颇有道骨仙风,似是仙人所书。

这青宇石很是奇特,远远看去时是白色的,纯粹的白色,但凑近了细细地看,便可察觉山门石内隐隐藏着青色,而且像水一般会流动似的,这一刻看见了那青色,可转瞬之间便没了,几乎就是一眨眼的功夫,再看原来看过的地方,便没了那青色的踪迹,它不见了。更令人匪夷所思的是这种玉石居然会像人一样有自我愈合的能力,将这玉石切去一小部分,再看时,那被切去的棱角便会自动变得圆润,不会让那被切的部位显得突兀,如同一整块玉石从未失去那一部分一般。前者眼下便可亲身验证,但后者却是年代久远的传闻,不知是真是假,毕竟越山是越国的“圣山”,寻常人不可能到达这里,即便有幸亲临此地,也不可能拿刀子真的将山门削下一块儿来,越山的山门可是货真价实的越国圣物,毁坏圣物的罪名可不轻,只为了检验传言的真假与否,却要为此赔上一条命,任谁都能算出,这是笔买卖实在是不划算。

欲上圣山,必登天梯。高山仰止,为了显现出越山无比尊崇的地位,借以登上越山的阶梯采用的是青色的碧玺,玉阶之上仍然雕刻着与山门之上一般无二的祥云纹,寓意一步登天,升仙成圣之意。既然名为登天之梯,那必须名副其实,因此这玉阶并不像寻常所见的石阶那般平稳且各阶之间相隔较小,轻轻松松便可连上几级,而是各阶之间相隔的距离比之寻常石阶要多一倍,拾级而上,只能缓步而行,且自山脚至山顶共九百九十九级天阶,缺少足够的恒心与毅力之人断不可能成功登上山顶,这可不是开玩笑的,一次攀登越山之旅足可以称得上是一回确确实实的朝圣之行。

乌狄作为越山之主,也只是在即位之初,为让越国之人承认其越山之主的身份,切切实实地走了三分之一的登天之梯,只是三百三十三级玉阶便几乎要了他半条命,其后的路程因无外人可见,便打发人送来软缎小轿,走走停停,将他抬上了山顶,随随便便地便把这登天的仪式给敷衍了过去,历代山主与国士均一丝不苟奉行的原则就这样被打破了。

而今日,似是为了惩戒乌狄作为越山之主却未怀着该有的崇敬之心,他需要重新走一遍这越山之主必须完成的登天仪式。刚到越山脚下,青衣少年虞便冲着那两个抬了乌狄一路的少年一摆手,轻声说道:“麻烦二位,将他放下。”

虽然虞说的是“放”字,可这放也有轻重之分,轻了叫搁,缓缓地,足以称之温柔;重了叫撂,重重地,粗暴二字便是用以形容这般力度的放。而对于乌狄,两个少年当然不会客客气气地将其慢慢地放在地上,只见他们一把便将肩上扛着的木棒子从肩膀上撂下,“嘣”的一声闷响,任由木棒子和木棒子上牢牢绑着的乌狄重重地落在了地上,而后这两个少年看也不看被丢在地上,摔得不轻,正吱哇乱叫的越山之主,而是自顾自地揉了揉状似酸痛的肩膀,好一会儿其中一个才蹲下身来替乌狄解开了绳索,那解下来的绳子被他一把丢在了一边,很是嫌弃的模样,看来是不打算再要了。

被重重地丢了那么一下,紧接着又被与他绑在一块儿的粗壮木棒结结实实地砸了一下,接二连三的打击,疼得乌狄眼泪都快出来了,一开始连痛都无法喊出来,慢慢缓过来时,也便不再顾忌什么面子,大声痛呼起来,听那惨绝人寰的声音,应该不是能轻易装出来的,看来这一下着实摔得不轻,怕是乌狄的身上该有不少地方变青紫色了。

“吾已信守诺言,将尔送至越山。”青衣少年等着乌狄的喊声稍小了一些,开口说了这么一句话,意思是他已将乌狄安全地送到了越山,他答应的事已经办到了,话一说完,便带着人径自开始上山,朝山顶而去了。

乌狄原本还沉浸在破皮肉疼的痛苦之中,一听青衣少年这话,再看他们一群人排着整齐划一的队伍,没有人再搭理他,众人一级一级缓缓地向上登着天梯,徒留下几个背影给他,看那样子,是打算就这样将他丢在山脚,不打算送佛送到西,把他送到越山山顶了,这一认知着实让孤立无援的越山之主心里陡然一惊,即将被独自丢下的恐惧让他也顾不了许多,扯开嗓子冲着渐渐远去的少年便嚷到:“你们就这么走了?你们怎么能把我就这么丢在这儿?回来,快回来。”

众少年本都不想理会乌狄,任凭他就在那儿喊着,可越山之主的声音实在太过烦人,终于惹恼了其中一个脾气暴躁的少年,回头便朝着仍坐在地上苦苦叫喊的乌狄吼了一句:“你是腿断了吗?长脚了难道不会自己跟上来吗?”

乌狄一听,甩了甩胳膊,抬了抬手,而后尝试着从地上爬了起来,虽然晃晃悠悠的,但终归是站起来了,堪堪站稳之后,只有在这个时候,他才终于确信自己的肢体已然恢复了柔软,能够行动自如了,察觉到这一点,他那满是悲苦的脸色渐渐变作了欣喜的神色,稍稍适应了一会儿双脚踩在地面之上的感觉,他赶忙三步并作两步,火急火燎地追上了在他前头缓缓行进的少年们,一边向上冲去一边嘴里还直嚷嚷着让少年们等等他,看那样子即便是能走了,乌狄还是害怕被单独留在山脚下,他可不确定会不会遇上什么未知的危险,所以觉得还是跟着人群要安全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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