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灯初上,蔺德和蔺修迎着怀王赵涟一同进了府里,在正堂摆宴。
四周都点着香薰,温暖的炉火不时跳跃,蔺采得急匆匆从外面赶回来,连忙上前给赵涟见礼:“臣蔺采得见过怀王陛下,朝中有事耽搁了,还望陛下见谅!”
赵涟微微一笑,亲自将他搀扶起来:“你们枢密院一向事务繁忙,辛苦了才是!”
蔺德呵呵一笑:“怀王仁德体恤臣民,采得还不谢过?”
蔺采得赶紧要拜谢,却被赵涟摇手制止:“都是自己人,何必如此客套。我不过是实话实说,哪有那么多可谢的。蔺家一门忠烈,是我朝之福,听说二公子也已举荐到翰林院,不知可已到任?”
蔺修忙道:“犬子今日刚到洛临,路上劳累受了些风寒,所以没出来拜见,我这就去着人叫他过来。”
赵涟笑道:“来日方长,不急在这一时。”
蔺德将候在一边儿的侍女都遣下,这才道:“听说昨日皇上招了齐王殿下入宫,密谈了一两个时辰方才出来。大臣们纷纷揣测,不知。。。。。。”
赵涟沉吟一下:“父皇此番大病初愈,心思越加捉摸不透了!”说着看着蔺德,“蔺公,父皇对你向来倚重,可有向你露过什么口风?”
蔺德眼眸一转,微叹一声:“还是在半年前,皇上病重之时曾让郭公公传了一道密旨给我,要我力保殿下登位。可是,自从一个月前皇上的病有好转之后,似乎对臣下有些刻意的疏离。臣猜想,或者,皇上是不是改主意了!”
蔺修道:“这其中定然是有什么变故。难道皇上已知道我们。。。。。。”
赵涟微微皱眉:“不会。我们先不要自乱了阵脚,还是先静观其变再说吧。阳弟虽然有谋划,可毕竟手上无兵权,对咱们够不上大威胁。倒是潜儿,这些年有些疏忽了。”
蔺德蔺修沉吟不语,唯有蔺采得脱口而出:“陵王赵潜才八岁,应该不足为虑吧?”
赵涟微微一笑:“什么事都是有可能的。更何况,潜儿才是父皇的心头好。原先父皇以为自己不久于人世,潜儿年幼撑不起局面,才会想到我的身上。如今情况不同了,他完全有时间替潜儿好好的铺路,何愁这天下不落入稚子囊中?”
“这。。。。。。也不是没有可能的!”蔺德低吟一句,“陵王是罗妃唯一的儿子,当年也是因为罗妃暴毙,皇上才会重病不起,一拖一两年,可见罗妃对皇上而言意义非常重大。那么让陵王继位,就成了皇上心里最大的意愿!”
蔺采得这才意识到事情的重要性:“现在该如何是好?陵王的舅父是禁卫军都统罗启山,整个皇宫都在他控制之下,若是再加上齐王殿下,恐怕咱们难以抗衡!”
赵涟转眼看了看蔺德:“蔺公有什么打算?”
蔺德的眼眸微暗:“一切全听殿下吩咐!”
赵涟呵呵一笑:“好,只要有蔺公这句话,我心里就有底了!”说着执起酒杯和蔺德对酌一杯。
却忽听外面有些微喧哗声传进来。
蔺德皱了眉:“司徒,怎么回事?”
司徒矫健的身影很快出现在厅堂内:“老爷,是大小姐身边的丫鬟凤儿。”
蔺德微愣,却听赵涟道:“把她带进来吧!”
莫说蔺德,就是蔺修蔺采得也是诧异,怀王殿下见一个小丫鬟做什么?
蔺修举目看向蔺德,蔺德对他微微摇了摇头。
侍卫们领着一个纤瘦的身影进来,凤儿俯首趴在地上,瑟瑟发抖:“奴婢见过老爷,二爷二少爷!”
司徒喝了一声:“这是怀王殿下!”
凤儿更是瑟缩地厉害:“奴婢有眼不识泰山,冲撞了殿下,求殿下恕罪!”
赵涟看着她,开口道:“起来说话吧。”
凤儿低着头:“奴婢奴婢不敢!”
赵涟笑了笑:“有什么不敢的,让你起来就起来!”
凤儿这才瑟瑟抬头,对上怀王湛然的双眸,立时又垂下脸去。
赵涟站起身来:“是大小姐让你来的吗?”
凤儿眼眸微转:“不。。。。。不是。”
“那你在外面做什么?”赵涟的语气始终是温和的,温和的不像一个长年带兵之人。
蔺德开口道:“你既是大小姐身边的人不在芳菲阁伺候怎么跑到这儿来,还不快滚回去!”
凤儿连忙要走,却被赵涟拦住:“说,在这儿做什么?偷听?”
温柔如斯的语气却让人忍不住发抖。
凤儿一下子跪在地上:“怀王殿下饶命啊!大小姐病了,奴婢想去膳房做些汤药给小姐补身子。恰巧从外面经过,看见一只大黑猫翻墙过去一时吓得手里的汤药都撒了,正是心疼不过,没有想在外面久留的意思!”
赵涟不着痕迹地看了看凤儿烫红的双手,一时没说话。
蔺采得上前斥道:“没规矩的奴才,司徒,这样的人也配留在府里吗?早日逐出去罢了!”
凤儿一下子就流了泪,也不敢抬头。
司徒道:“这丫头是大小姐钦点的,从赏梅盛会那日带回来。属下还专门去常府讨要了卖身文书。恐怕大小姐是舍不得的。”
一语提醒了赵涟:“原来是这个丫头,难怪看着有几分眼熟!你起来吧,这事儿不怪你,只是以后做事且小心着些!”
凤儿忙道:“谢殿下大恩!”
赵涟微微一笑:“大小姐生病,我正好去探望探望。”
蔺家几个人都是一愣,却见赵涟已看向蔺德:“蔺公可否带路?”
蔺德微顿一下:“小女陋姿恐怕惊吓殿下!”
赵涟却已迈步向堂外走去:“吓已吓过了,也不妨一次两次的。走吧。”
蔺德心里暗叹了一声,走过凤儿身边低声吩咐:“还不赶快到大小姐那儿去,叫她准备准备迎接殿下!”
凤儿微微一愕,连忙起身悄悄跑了出去。
蔺采得和蔺修都有些不自然,但也都跟着去了。
芳菲阁内,苏苏正靠在窗边看书,一盏明亮的烛火映得如雪的肌肤有一层温暖的色泽。
忽见不远处一路灯火通明,似乎正朝芳菲阁里来。
凤儿急匆匆跑来:“大小姐,怀王怀王殿下来了!”
苏苏一惊:“怎么回事?”
凤儿便哭哭泣泣把方才的事说了,苏苏看着她红肿起泡的手,深皱了眉:“这事儿不怪你,朝槿,赶紧拿药膏来给她包扎好。这几日不要沾水,将养几天就好了!”
凤儿欲言又止。
采忧看了凤儿一眼,眼里藏了一丝疑惑。
苏苏赶忙躺在了床榻上,拆了发髻盖好锦被,只留了采忧一个在身边。
如此刚准备停当,就听楼下赵涟的声音传来,随着蹬蹬的上楼声,苏苏的心也狂跳个不止。
“奴婢见过怀王殿下,殿下千岁!见过老爷二爷大少爷!”采忧在外面款款行了礼。
赵涟道:“大小姐已经睡下了?”
采忧道:“近日天寒,大小姐身子有些不适,早早就歇下了。”
蔺德上前道:“你去服侍大小姐起来参见殿下!”
采忧迟疑了一下,应了是。
赵涟笑了笑:“既然已经睡下就算了吧。洛临不比岷川,天气要冷的多,要好好注意身子,若是真病了可就不好了!”
苏苏在里面红了脸。
蔺德忙道:‘谢殿下关心!“
赵涟又道:“过几日就是年节了,宫中盛宴之时怕是应该能见到大小姐吧?”
蔺德愣了愣,才道:“臣下届时一定携小女前往!”
如此一番,赵涟才满意地离去。
苏苏手心里都是冷汗,待外面安静下来,这才披衣起身。
“大小姐,你怎么了?脸色凭的难看!”采忧惊叫了一声。
苏苏身子有些软绵绵的,采忧一摸竟是冷汗****了衣襟,慌忙叫人烧了热水过来给她沐浴。
朝槿和露葵也赶过来伺候,朝槿皱着眉:“这下恐怕是要真病了!”
夜已深沉,采忧服侍了苏苏睡下,让其他值夜的丫头好好看着,轻悄悄下了楼,只见凤儿一个人立在月光下,娇俏的身影越发引人怜惜。
“你是故意的!”采忧的语气冷冷的。
凤儿蓦然转过身来:“什么?”
采忧上前:“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偷偷溜出去的,碰见小云问你,你说是去小解。怎么就变成了给大小姐熬汤?”
凤儿笑了笑:“采忧姐姐误会了吧。”说着就要走。
采忧冷哼一声:“我要是告诉大小姐呢!”
凤儿笑得更甚:“你说,她是会信你还是信我呢?”
“你!”采忧气得说不出话来。
凤儿嗤笑一声,扭着身子往屋里去。
身后采忧的声音传来:“想想大小姐是如何待你的,可能心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