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苏年斗刚破了童子身,虽是快活,却难免若有所失。再搂着那海棠细看,雨露方收,憨态可掬,忽心中冒出个念头,自己收她做了小妾吧,那就可以天天快活了。
要说这苏年斗,想法却也颇有些与众不同,在他心里,可没有啥清倌人和小烂货之间的区别,若说谁比谁清高,谁比谁贞洁,在他眼中,如同狗屁。今儿个大家欢喜,郎情妾意,便是真的,他日一朝成仇,便曾海誓山盟,早就抛到九天之外了。
况且今日是雏儿,明日儿还不是一样变成老母鸡,难得的倒是这海棠温柔可人,虽略大几岁,也不过双十年华,又不是七老八十,正是风流少年时呢。心中存了此意,苏年斗便向那海棠多看了几眼。
所谓初尝风情最销魂,正准备提枪再战,却看时辰不早,怕那苏东坡等急了,还是正事儿要紧。他便穿上衣服,略一收整,撇了一眼海棠媚睡得正可人,便转身出去。到得前院,那两个龟奴正在树下乘凉,这次见苏年斗果一脸谄笑,打躬相送,苏年斗在徐大娘那结了流账,便直奔府衙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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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说这太守徐君猷虽是奸滑无比,却也是个爱才之人,因此无事之时,便常与苏东坡吟诗作对,只是佛印一事之后,两人略有龃龉。
前几日,徐君猷上了个表政绩的奏章,被皇上夸奖了几句,心内高兴,今日便在燕春楼叫上两三同僚侄交,一起饮上几杯。
向晚之时,苏年斗跟着苏东坡一路到了燕春楼。这燕春楼南北两坐小楼相连,中间是正门,门前设红杈子绯绿帘,贴金红纱栀子灯,天井两廊皆酒阁子。此时已灯烛荧煌,上下相照,数十艳妆妓女,聚于主廊之上以待酒客呼唤陪侍。苏年斗心中暗骂,这大宋朝当官,真他奶奶腐败,竟然明目张胆狎妓饮酒,若放在现代,多少也要遮遮掩掩一些罢。
上得二楼,早有小二迎了过来。里面已到了一班人等,各司其位,苏东坡一到,众人难免起来一一作揖一回。又过得片刻,那徐君猷慢步踱上楼来。
苏年斗见他戴一顶崭新的玄罗帽儿,身上穿一件天青夹绉纱褶子,脚下净袜丝鞋,人比猴瘦,鼻如枭吻,与众人略一寒暄,便坐了上首。
这徐君猷甫一落座,也不需点花牌,早有那知事儿的莺莺燕燕们翩翩围了过来,有那胡怜怜、沈盼盼、徐双双、季惜惜、吕笑笑、普安安,皆是老主顾,也不需要吩咐,各寻其座,有抱胳膊的,有捋胡须的,还有****掐嘴儿的。苏年斗站立一旁,怒目而视,心想,这帮败类,就让老子在这儿干看着。
徐君猷怀里抱着胡怜怜,回头便一眼瞥见苏东坡身后站一鬼头鬼脑的书僮,眉眼歪斜,蜂眼乱转。便向苏东坡道,“东坡兄,这小厮看着眼生,遮莫是新收的教坊小子不成?不知可调教好了否?”说罢,满堂磔磔怪笑。苏年斗心中大怒,心道,你当老子不明白呢,这不是说我是男妓,奶奶个熊的,忍罢,谁叫人家嘴大呢。
苏年斗心内虽是这样想,却不敢表现在脸上,只能把头一低,直视脚巴丫子装聋作哑。那苏东坡见众人取笑苏年斗,便一咧嘴,大声道,“各位且莫笑,这是德福,大家不要小看了他只是个书僮,却也有一手好字,且出口成诗,嘿嘿,若非出身不好,早不是这般光景了。若论才情,比在座诸位,尚略胜一筹呢。”说罢,捋须而笑。
此话一出,满桌皆怒,便有一人面露不服之色,大声道,“东坡先生,说你才高八斗,文冠天下,不才承认,若说这小小书僮,有何本事儿超过在座诸位,在下第一个不服。”
苏东坡冷笑一声,嘴里轻吟道,“
寻寻觅觅,冷冷清清,凄凄惨惨戚戚。
乍暖还寒时候,最难将息。
三杯两盏残淡酒,怎敌他、晚来风急。
雁过也,正伤心,却是旧时相识。
满地黄花堆积。憔悴损,如今有谁堪摘。
守著窗儿,独自怎生得黑。
梧桐更兼细雨,到黄昏,点点滴滴。
这次第,怎一个个愁字了得!”
念完,苏东坡大声道,“在座各位,有谁觉得自己能作出此等好词,不妨一比。”
众人一听,这词竟是那小书僮所作,无不骇然,心里暗想,这苏家也太厉害了吧,不过一小小书僮,竟也能作出这样佳作,让他们这些自诩科举出身的仕子有何颜面谈诗论赋。
徐君猷亦心中大奇,莫非这貌不惊人的小厮腹内果真有如此乾坤,还是这苏东坡又来戏弄众人。想罢,徐君猷便道,“东坡兄,这词虽好,却出自你口,我们怎知出自谁手。莫若叫这小兄弟自己给大家献上一词,也让我们开一下眼界,知这乡陇之间,亦有凤鸣鸾唱?”
苏年斗心中暗骂,你个老乌龟,果然是个势力小人,这么会儿便把自己从小厮提成小兄弟了,看来扬名立万就在今朝了。心里把李易安的词略一思量,便有了主意。
也不待苏东坡发话,苏年斗向着一步,作了个罗圈揖,清了清嗓子道,“既然太守大人发话了,小子不才,就献丑,试上一试,还请各位多指教。”
说罢,装作略一思忖,便开口道,
“天接云涛连晓雾,星河欲转千帆舞;”
刚说得两句,众人不由动容,苏年斗又踱得两步,他继续念道,
“仿佛梦魂归帝所,闻天语,殷勤问我归何处。
我报路长嗟日暮,学诗漫有惊人句;”
他最后亮了个相,抬头望着窗外高声道,
“九万里风鹏正举,风休住,蓬舟吹取三山去。”
词一念完,在座众人便如落汤之鸡,掉毛的凤凰,斗败的乌鸦,再也打不起精神来了。那徐君猷半晌无语,忽转身呼道,“小二,加个座位,让这小兄弟坐在我的旁边。”
这一来,苏年斗在众人眼中的地位大是不同,虽仍是那般模样,在众人口中已变成风流倜傥,潇洒脱俗的少年才俊了。
苏年斗坐在徐君猷旁边,边喝边想,有了这太守罩着,自己虽不过小小书僮,以后在这黄州城里,大概也没有敢小看自己了。
就在这一年,河南章丘,一小女娃呱呱坠地,其父李格非给她取名李清照。李清照若知这时正有一欺世盗名的小子,拿着自己若干年后的诗词卖弄文采,非气得夭折不可。
再说苏年斗一落坐,便已有一小妓依了过来,苏年斗见她不卑不亢、温婉可人,便问她名字。小妓自报姓名李师师,出生在汴京城,后随父流落至此,父死无依,卖身青楼。
苏年斗一听眼前这小妓竟是李师师,不觉大惊,这可是以后宋徽宗的御用妓女,不想自己竟在此偶遇。这时的李师师尚豆蔻年华,不过十三、四岁年纪,在现代仍属尚未成年,不过在大宋朝却不足为奇,要知道,彼时流行雏妓,想苏东坡纳朝云为妾时,朝云亦不过十三岁。
这李师师年龄虽小,却乖巧可人,苏年斗又大不了她几岁,几句话聊下来,竟是十分投机,二人在酒桌上竟不顾他人,自顾自聊得热闹。这苏年斗实是别有用心,想这李师师将来是宋徽宗眼中红人,此时若自己巴结上她,何愁将来没有飞黄腾达之日。更加他天生淫骨,几度曲意逢迎,李师师便认他为红尘中一巨眼英雄,视为知己,颇有相见恨晚之意。
众人又宴饮多时,忽听楼下一阵铃铛响,接着听到一曲小调传来。那声音婉转顿挫,忽尔激扬高亢,忽尔低柔旖旎,众人不由听得入迷,徐君猷叫小二道,“去看看,什么人在唱小曲,叫上来给我们唱一个。”
小二诺了一声下得楼去,说话的功夫儿,小二便从楼下带上来一老一少二人,苏年斗抬头定睛观瞧,不由吓得魂飞魄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