物理书第44页:
人的一生中,总会经历一些离别,有些离别是出其不意,有些离别却又是按部就班,结果都一样,我们没有能力去改变离别的本身,仅仅能做的,就像是现在这样,一面感伤着离别的残酷,一面歌颂着离别的艺术,好像一切都是命中注定,只是在一路跌跌撞撞,伤痕累累之后,发现自己还对过去的某个瞬间,耿耿于怀。
房间里的空气在这一刹那就像凝结了一般,安静到只剩下楼下过往车辆的引擎声,呼啸着来,呼啸着去。林一山站在原地,长久的亢奋让这个十多岁的男孩有些体力不支,眼睛里充溢着的血丝好像快要流出血来,双腿勉强支撑着快要散架的身体,也许再过一秒,他就会突然倒地。
也许再过一天,他就不在这个世界上了。
“你们?认识?”None把咖啡杯放下后,平摊着手耸了耸肩说。这个男人总是洒脱的,让人很想知道,究竟什么东西可以让他稍微严肃一点。
“他是我男朋友,林一山。”Cry一脸笑容地说,走到林一山身边。
为什么Cry会在这里,为什么还跟这个男人如此亲切,为什么这么毫不犹豫叫告诉他我的名字,林一山感觉一切都像是在梦里,每一个人物的出现都是一个错觉。
“哦?你就是林一山啊,难怪要杀我呢。”None把手放进裤兜,西服随着手的动作有了些褶皱,头上华丽的吊灯散发出淡黄色的光,让None头发分外油亮。
“你好像很清楚我的身世?”林一山疲惫地笑了笑说,心里似乎确定他就是杀了爸妈的凶手。
“杀了我吧,我欠你的。”None走到林一山跟前,捡起地上的枪,递给林一山,脸上挂着一副慈祥的笑容,这样的笑容跟大叔不一样,这个笑容很,真诚。
“所以,你承认了是你杀了我的父母?”
林一山的声音有些颤抖,但他还是接过了None递过来的枪。
“嗯,的确是我杀的。”None站在林一山面前,语气很平淡,丝毫不带一点情绪。
“为什么!为什么!”林一山突然举起枪,大声嘶吼着,额头两边青筋暴起,泪水从充满血丝的眼里大颗大颗地顺着脸颊流到下颌,掉在一层不染的地毯上。
“一山——”Cry把手放在林一山的枪上,示意他放下枪。晶莹的眼珠里写满了忧伤,她知道,林一山为了这一天做了多少牺牲,为了给父母一个交代。
还是说,只是为了,给自己一个交代。
None一脸笑容地说,眼睛隐约有些湿润,“因为,这是他们的选择。”
“不!是你杀了他们,我不管!是你!就是你——”林一山吼着,慢慢向后退,枪挣脱了Cry的手。从前所有的无助,寂寞,空虚,迷茫,悲伤都在这一刻爆发出来。
如果现在你问他一加一等于几,他会毫不犹豫地给你一颗子弹。
“开枪吧,死在你手上,我也安心。”None平和地说,冷冷的语气里竟有些温暖,面朝着林一山缓缓闭上双眼,“我哥哥真是聪明啊,找你来杀我。”
林一山的手因为举了太久,已经开始有些抽筋了,尽管此刻他已经精疲力竭,开枪的力气还是有的,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心里一直有个声音在叫他,你不能开枪,不能开枪。
此刻——
Cry一脸惊恐地站在一边,眼里充满了恳求。
None正对着枪,闭着眼笑着,眼角滑下一滴泪。
林一山瞪大了双眼,犹豫不决。
“砰——”
枪终于还是响了。
随着林一山的枪响,酒店里的警报声也跟着响了起来,但更多人只是以为谁在放炮,而且还在高贵的总统套房里放炮。
林一山脑子里一片混乱,要不是枪的后座力让林一山全身颤抖了一下,他甚至都没有发现是自己开的枪。他抬起头,映入眼帘的是他这一辈子都不会忘记的画面——Cry挡在None的前面,无瑕的白裙上,绽开出一朵娇艳的花……
“不——”None颤抖着嘴唇吼道,伸出手抱着中枪的Cry,用手堵住冒血的伤口,血还是像一条小河,顺着裙摆的褶皱淌在地上。
林一山站在原地,脸抽搐着,眼睛睁得好像快要掉出来,枪从他手里掉在地上,他用手抱着头缓缓蹲下,想喊出点什么,却又没了力气,只是张大了嘴,大口地喘着粗气。
眼前是Cry挂着泪水的笑容。
“一山……”Cry轻轻地说,“我们一开始……就错了呢……为什么要替那些死了的人……还债呢。”
林一山用手沾了沾地上的血,他甚至还不敢相信,居然是自己,扣下了这一发打在Cry身上的子弹。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泪水在林一山脸上恣意流淌,他的脸已经扭曲了。
“一山,要……活下去呢,感觉……你老是……在拿生命……开玩笑……”Cry温暖地笑着,虚弱得已经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了,她伸出手在林一山的脸上抚摸着,就像母亲抚摸着熟睡的婴儿。
“不,你不会死的,绝对不会,上次被刀刺中了记得么,你都没死,这么小个子弹,怎么可能死呢……”林一山语无伦次地说着。
突然,门外走进来一大堆人,都穿着整齐的西装。
“叫救护车……”None对那群人大喊道。
“可是,那个男孩……”西服里的其中一人说。
“叫你叫救护车,你耳朵聋了吗!”None大吼道。
“是。”
“爸,对不起……才刚刚……相认呢。”Cry转过头对着None说,“可以……帮我……照顾一山吗……他……还真是……让人操心呢……”
“你不会死的,无论如何,我一定要救你,我找了你那么久。”None托着Cry的头,和蔼地笑着流着泪说。
门口的人从来没有看见过None这样伤心,都安静地站在原地。
林一山颤抖着握着Cry在自己脸上的手说:“你不可以死,听见了没?绝对不可以!”
“你怎么……老是……长不大呢……”Cry笑着说。
“先生,酒店方面问我们要不要报警?”门外又走进来一个西服。
None侧过脸大吼道,“滚,统统给我滚滚出去——”
Cry的脸色越发苍白,None托着她就像托着一块随时会碎成一片的玉。
“一山……”
Cry努力地用大拇指摸着林一山脸上的泪,泪水顺着手臂,缓缓流下。
林一山紧紧握着Cry的手。
“嗯。”
“要做个阳光男孩哦——”
林一山的泪水像决了堤般放肆地淌着,眼前的世界已经被泪水搞得模糊不堪,他越来越看不清Cry的脸,越来越,看不清这个世界。
Cry慢慢地闭上眼,脸上挂着灿烂的笑容,如同睡着了一般……
房间里顿时传来一个男孩和一个男人声嘶力竭的嘶吼。
而此刻,男孩手里握着的手,还,蛮温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