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一山没有告诉憨憨,沈小溪对他一直是,隐身对起可见。
周六的最后一道铃声终于还是敲响。对一个普通高中生来说,周六意味着一种安宁,没有课业的压力,因为还有周日,一般的高中生都喜欢把作业拖到不能再拖的地步吧。所以周六,就好像是自己努力了一周,所赚来的一点时间似的。这段时间,放空了思绪,可以做任何自己忘记或者没有来得及去做的事情。
憨憨在收拾好书包后说了句:“一山,对不起了。”
林一山皱了皱眉头笑着说:“什么对不起?”
“下周一,那个请家长的事。”憨憨说。
“哦,没事。”林一山还以为是什么大事呢。
对一个普通高中生来说,请家长是一件不小的事情,但林一山是个例外,请家长对林一山来说,无非就是打一个电话的事情。
“别放在心上,我爸相当开明的,不会把我打死的。”林一山一边说,一边放肆地笑。心里闪过一个念头,要真有个愿意打我的爸,那他打我一下,我亲他一口……
“我怎么就,是个孤儿呢。”林一山心里淡淡地念了句。
用林宥嘉的那首歌唱出来叫做,想到就——心酸。
“这个一点都不好笑。”憨憨说,“有什么事跟我电话联系,实在不行就来我家住,躲一躲。”
现在的高中生,真是活得累啊。林一山想。
好像你不是高中生似的。
“我去哪躲啊,我可麻烦了。”莫夕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背好了她那粉红色书包站在一边了。
“大小姐,不就是请个家长嘛,你家那么有钱,从你家随便叫个佣人来顶替下不就OK啦。”憨憨对莫夕倒是一点都没有愧疚似的,“人家一山,家徒四壁,身无长物,看这都瘦成啥样了。”
“哈哈。”莫夕的脸瞬间绽开一朵花。
其实请家长这种事情对莫夕来说也确实很简单,拿着一百块钱到人才市场,找个中年大叔,再把她老爸的西服弄出一套来给大叔披上,基本就差不多了。
“随你们怎么说吧,哥向来不跟小朋友一般见识。”林一山勉强笑笑说。
“我是不是错过什么了呀。”安娜看这边笑声连连,也过来凑热闹了。
林一山抬起头的时候,安娜恰好也看着他,四目相对,他不知道应不应该一直看,但他偏偏就这样走了神,一直这样持续了5秒,直到安娜脸上泛起了红晕。
“走吧,安娜。”憨憨一直在埋头收拾,把书包往肩上一挎说,“再见了一山,还有,我的写真集都是你的了。”
“憨憨。”林一山突然装的很严肃地说,“我爱你。”
“什么写真集啊,居然值得你对他说那三个字。”莫夕说。
“佐佐木希的。”林一山笑着说,“放心,我这辈子是没可能跟她有交集的。”
“好吧,你最好在搞上别的女孩子之前通知我一声。”莫夕笑着说。
“夕,等会我要去个补习班,咱们周日再联系。”林一山说。
“哦,那我先回去了。”莫夕翘翘嘴角说。
“路上小心。撒哟拉拉。”林一山邪恶地一笑。
莫夕离开后,教室里突然就安静下来了,而在整个过程中,有一个人一直在旁边安静地坐着,好像是在写什么,有好像是在听他们的对话。
她太安静了,以至于,根本就没人注意到,她的存在。
林一山挎上他那个KSWISS的白色挎包,走到那人跟前。
“好久没有说话了啊,走吧,补习去。”林一山一脸灿烂的笑容。
莫夕靠窗坐在公车上,在轻轻的晃动中,隐约看见林一山,牵着沈小溪的手,正往校门外走。心里,突然很闷。
这小子这么快就勾搭上别的女孩子了?
那个KSWISS的挎包在林一山的腰际摇一摇的,让人联想到有Kiss般的奸情……
补习班给人的感觉就两个字,坑爹。但总有人执着地认为,自己应该被坑,不坑我就不舒服。
虽然学校再三强调严禁老师私自开课补习,但这都是表面功夫。地下工作是咱们最拿手的了。
林一山每周都会跟沈小溪到老班家里补习,与其说是来补习,不如说是来聊天。聊天需要一个场合,可偏偏有他们这样的神经病喜欢这样的一个场合。
老班的家可以用两个字来形容——豪华。电梯公寓的顶楼,楼顶有花园,也有游泳池,同时楼顶专门有个房间,里面装了一个小黑板,可以供她压榨学生的油水。
当初林一山第一次来的时候,就不想走了。求了老班很久,老班才决定让他在那游泳池里游了一小会儿。
室内的家具电器,都相当豪华,感觉就像是在五星级酒店一样,唯一缺的,也许是个小姐来敲门吧。
当然,这一切,林一山如果想有,那他也可以有。
正如赵本山说的那句,这个可以有。
但他觉得人,还是低调点好。
所以是小沈阳的,这个真没有。
补习的房间里,稀稀疏疏挤下了十来个学生,老班在前面又是说又是画,小小的黑板,连一道题目都装不下。
林一山跟沈小溪坐在最角落的两个位置。
“我感觉你对安娜蛮有感觉的。”沈小溪没有转过头,眼睛还是看着前方。话中有话啊。
林一山一边说一边作笔记,感觉就像在自言自语。“你应该知道为什么吧。”
沈小溪当然是懂的,作为现在唯一一个跟在他身边时间最长的女孩。
“你心里,还在想Cry。”沈小溪端起桌边的咖啡,放在嘴边,语气不热不冷,像是在问又像是在陈述,“但你必须知道,安娜,永远不会是Cry。”
林一山看着黑板,没有回答,脸上挂着一抹浅浅的笑容,但他不停抖动的腿让人轻易地就可以看出他内心的烦躁与不安。
“林一山,没事笑什么笑,看这里,小车的加速度是5米每秒,途中给它加入沙子……”老班还纳闷了,这孩子怎么看着我还能笑的这么开心,傻了不成。
“知道啦,以后少跟提到Cry,伤。”林一山依然埋头写字,微微垂下的刘海遮住了他的眼睛,让人心里突然浮出一股寒意。
物理书第1页:
我想你了,Cry。
老班一个劲的在上面讲着,跟新闻联播一样,有一大堆永远都讲不完的废话,
“做你助理这么多年了,你脾气真是一点都没有改呢。”沈小溪的眼睛直直地看着咖啡,咖啡冒出热腾腾的水汽,整个屋子里飘着淡淡的咖啡香味。
“你不也一样么,冷美人。”林一山甩了甩那不出墨水的中性笔,邪恶的笑容又浮在了脸上。
沈小溪把咖啡一饮而尽,嘴角微微一翘,好像是在笑,“真拿你没办法。”
沈小溪很少有表情,偶尔有的笑容都给林一山了,也许是从小一起长大的缘故吧,她并没有把他当外人,或者说他是他生命里不多的“内人”。
“好,今天的补习就上到这里,大家回家把我刚刚勾出的题目做了,下周检查,林一山,上次物理考试进步很大,继续努力哦。”老班一边拍着手上的粉笔灰一边说。
“谢谢了,老班,噢不,李老师。”林一山起身,就像考试考了第一。
既然收了学生的钱,偶有的鼓励还是必不可少的,无论家长是多么的希望孩子来补习,如果孩子死不想来,那家长也没有办法,所以,需要说点什么来讨下学生的开心。
林一山觉得,老班不是这种人,但每次有人夸他的时候,他就觉得这是个谎言。也许天生的自卑吧,他总是这样安慰自己。
“明天,跟我回老家看看吧,好久没回去过了。”沈小溪跟林一山从老班家走出来后说。
“OK,别太早给我电话,我想多睡会儿。”林一山用手抬了抬挎包带,挎包好像很重似的。
“皮卡皮卡皮卡丘——皮卡皮卡皮卡丘。”
“拜托,你手机铃声可以换个成熟点的么?”沈小溪无力地耸耸肩,一脸无辜样。
“嘘——”林一山把食指竖起放在嘴上,接通电话。
“一山么?”
“莫夕啊,哎,我还以为是我仇人来了呢?哈哈……”
“我晕,你以为你是在演《无间道》啊。”
“有事么?还是说,想我了?”
“好吧,我想你了,你在哪里?”
“我在老班家楼下,把你家的保时捷开来接我吧。”
“美得你,从来只有别人接我的。”
“哈哈,好啦,那没事就这样了?”
“嗯,等等,你跟谁在一起么?”
其实这个问题莫夕是知道答案的,但是女孩子的阴险就在于,她们明明知道答案,但是她们还是要跟你对一下答案,就像对英语试卷的考题一样,如果不一样,然后她们就跟你没完。
当然,林一山必须可以完美的回答这个问题。
“哦,我跟沈小溪在一起,她跟我都在老班这里补课,放心吧,人家那么可爱,怎么可能看得起我呢。”
“这样,那好吧,那明天怎么玩。”
“明天啊……我想想。”
这时沈小溪给了林一山一个锋利的眼神,根据他们俩多年的默契,林一山记起刚刚她有跟他说明天回老家去。
“那这样好不好,明天你跟我去月光孤儿院。”林一山说“孤儿院”三个字的时候,嘴巴特别不舒服。
“哇,你好有爱哦,居然第一次约会去这样一个地方。”
“必须的,身为有爱的莫夕的男朋友,怎么可以没有爱呢。”
“那好吧,那给你电话morningcall哦。”
“拜托,我想多睡会儿哎,对了,刚刚沈小溪说她也想跟我们一起去,你应该没意见吧。”
“哦,可以啊,人多点热闹嘛。”
“那就这样咯,晚安,亲爱的。”
林一山挂上电话后,脸上隐约有些忧伤。
沈小溪站在街道上拦的士,一直拦不到。路灯按照固定的距离渐渐排远开来,一直到很远朦胧的尽头。林一山看见灯光的时候,都已经模糊一片了。太多的回忆,像潮水一样怂恿着泪腺。
“不是叫你别叫那地方孤儿院的么?”沈小溪说。
“对不起。”林一山说,说的很快,很干脆。
沈小溪好不容易拦到一辆的士。
“明天见咯。拜拜。”
“对了,麻烦你通知下大叔,叫他周一来应付下老班。”林一山说。
“好啦。拜咯。”沈小溪说。
沈小溪关上车门,一阵风似的,消失在了路灯的尽头。
林一山没有坐车的打算,他想干脆就这样沿着繁华的霓虹灯街道,一直走到他租的那间小屋算了。也能省下一顿饭钱,好给他刚刚搭上不久的女朋友买个什么娃娃。
其实他知道要走很远,或者,他不愿意太早到达,反正,到了,也只是一个人的屋子罢了。所以,他就这样义无反顾地向前了,正如他过去义无反顾地走来一样,一路上都像是这样,一个人孤孤单单的。
走过一家KTV的时候,里面传来一首《单身情歌》,林一山轻蔑地翘起嘴角,想着自己的孤独应该连《单身情歌》都已经无法表达了。
于是,他就白痴一样大叫了三声,大街上竟然没有一个人注意到他,这个世界,真是一点都不配合呢。
在满大街的稀稀疏疏人流中,感觉他像是失恋了似的,连走路,都忧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