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天早上,燕深一走出房门便看见韩渡在外面负手而立。
燕深不想理会他,轻哼一声转头就走。
“我有件事想跟你谈谈。”韩渡墨玉似的眼眸里带笑。
燕深顿住脚步,声音虎虎的:“如果是为二当家的,就没什么可谈!”
韩渡嗤笑一声:“堂堂男儿,岂可纠结与红尘中,枉负大好年华。”
燕深微愣,看向韩渡:“难道你不喜欢她?”
韩渡摇摇头:“喜不喜欢不重要,重要的是能不能得到。这个小丫头不简单,她的心在自己那里,任何人都得不到。我从未见过像她一样的女子,她足可以让任何一个人喜欢上。但她要的不是喜欢,她要的是尊重或者说是欣赏。我欣赏她,不敢有丝毫亵渎的想法。”
燕深眉眼里有些迷惑。
韩渡走到他身边:“还是进屋子里去说吧,我敢保证你对我说的一定会感兴趣!”
燕深有微微的迟疑,但韩渡的身上与生俱来就有一股子让人信服的力量,他听从了这样的力量,或许是韩渡刚才那一番话让他突然发觉,他对江婵的了解似乎是太少了。
这次谈话持续了两个多时辰,江婵也得知了这个消息,略一沉吟便猜到韩渡的打算。可是仅仅这一两百的人马,对韩渡来说也许是杯水车薪,可对燕深,却是倾囊而出。燕深会答应吗?
中午时候,燕深和韩渡才出了屋子,江婵等在大厅里,看韩渡脸上是一向讳莫如深的笑容,便知他已说动了燕深。
燕深抬眼看了看江婵,在大厅中央的虎皮凳上落座。
“兄弟们,你们愿不愿意一辈子做这抢劫掳人,见不得光的勾当?”
这突然的一句,满堂匪徒,没有一个人出声。
燕深顿了顿,鹰目扫视着众人:“大家都是逼不得已落草为寇,谁没有一两笔心酸事儿。这是一条绝路,倘若有其他任何办法,也不会走上这一步的!可是眼下,咱们有一次翻身的机会,大伙儿愿不愿赌上一赌?”
众匪哗然了,纷纷议论开来。
其中一个匪徒吼道:“大当家的你说,只是你让干的,咱们二话不说!杀人放火的事儿咱都不带眨眼的,还怕什么!”
莫家那一干人看向江婵,见她微微皱眉,似乎在思索什么问题,一时都没有出声。
燕深站起身来走到韩渡身边,两人目光相接,有对撞出的火焰。
江婵忽然发现她低估了燕深,这个黑熊样的土匪竟能和韩渡与谋,他的胆识着实不小。韩渡本生就是一个在刀尖上走路的人,这个燕深居然能陪他一同冒天下之险。鸿鹄与燕雀之分便是在此,若他真能和韩渡一道杀出一条生路,他日必是独占一方的霸主。
“弟兄们,这是前日我和二当家一同救出的人。”燕深说着,所有人的目光都锁在韩渡身上。燕深沉着声音,“他便是威震天下的振国将军——韩渡!”
大厅里一下子就沸腾了,除去江婵和钟勇。其他人都是惊疑不定。
莫家人更是奇怪,他们老大怎么会认识大将军韩渡,而且冒死去救他出来?
阿卓咕囔了一句:“我娘说的真真没错,咱老大的来头小小不了!”
江婵看着韩渡,只见他向前几步拱手朗声道:“救命大恩,此生不忘,韩某在此谢过大家!”
众匪纷纷道:“韩大将军莫要如此拘礼,将军威名赫赫,数年间平息不少战乱。若早知是将军,我们豁出命去也是愿意的!”
江婵微微一笑,这韩渡口碑倒确实是不错。
韩渡猛一回首,正好对上江婵带笑的眼眸,黑眸里闪过一缕狭促。
江婵一时狼狈,赶紧转开眼,不再看他,却听韩渡的声音继续道:“众位黑鹰寨的弟兄,韩某此次被邓安公陷害,险些命丧南河口。邓安公狼子野心,除掉韩某,意欲篡位夺权。天下将乱,逆子崇臣作乱犯上。如此时候,我等男儿岂可等闲看之?天下之事,天下人为之,众兄弟可愿与韩某共创大业!”
满堂寂静。
燕深看了看堂下众人,个个都在犹豫,他鹰目中闪过一丝疑虑。此事若不成,岂不害了全寨上下所有人性命,万不可冲动!
韩渡昂起头,这样的寂静在他的意料之中,说到底,他现在不过一个落难之人。韩家军已不复存在,想要东山再起,是何等的艰难?
他转眸看向江婵:“二当家,你如何看?”
江婵回眸与他对视,明眸如星,韩渡啊韩渡,你就这么肯定我会帮你吗?
韩渡的眼眸划过一缕微光,透出几分笑意。他在告诉她,他知道她会站在自己一边的。
江婵摇头笑了笑,孽债,果然就是孽债!
她走到韩渡身旁,伸出手来:“韩将军,江婵愿与将军同谋!共创伟业!”
两人的手交握在一起,韩渡的手心一片冰凉。
莫家那几个都是江婵的死忠,见她表态,也纷纷道:“小人誓死追随二当家与韩将军!”
有人做了表率,其他人群起激昂。
燕深看大势已定,这才上前道:“韩将军,燕眸也愿与将军同谋!黑鹰寨上下,听凭将军调遣!”
一时堂中呼声振振,个个精神抖擞,似乎霸业在望。
初春的风还有些微寒,江婵坐在江皇后的坟前,手里拿了一支茅草。
身后,有窸窣的脚步声,江婵笑了笑,她不用回头也知道是谁。
“来了?”
身后人也不诧异:“让你久等了,和燕深几个商量了些事情。”
江婵站起来,回身看着他:“你知道我在等你?”
韩渡一笑:“婵儿能猜着我的心思,我自然能猜着婵儿的心思。”
江婵淡淡一笑:“好吧。你准备怎么办?区区两百人马,不论与谁抗争都是以卵击石。想要招兵买马却不够实力,难不成你要去个村寨抓男丁吗?那你也得有办法养得起那么多的人啊。这可不是你那训练有素的韩家军,燕深不是孙炎,他心里的心思你未必能全知道,一切没你想的那么简单。”
韩渡围着她转了一圈,啧啧两声:“我就奇怪了,你个小女娃脑子里怎么能装那么多东西呢!不错,我现在正烦着呢。不过,不是还有你吗?”
江婵看着他:“我?你想要我怎么帮你?我不过一个小小女子,力量毕竟有限。”
韩渡叹了口气:“我现在可不能小看你。你能毫发无伤的从安陆都城逃出去,居然还在土匪寨子里混成了二当家。一般的女子怎么能和你相提并论?你可知道,安陆那晚,我派了人去救你的,可惜他们都没有能回来,我以为,你死了。”
江婵笑道:“那你就当现在在你面前是一个魂吧。你恭维我这么久,究竟有什么想要我帮忙的,直接说吧!”
韩渡也笑了:“瞒不过你!和你这样的人相处真是没尊严,什么都被你知道完了,一点儿神秘感都没有!”说着面容一正,“我想让你替我去趟伯阳城。”
江婵愣了一愣:“伯阳城?我怎么忘了他!”伯阳是永敬侯汤禀的地盘儿。汤禀和韩渡祖父是多年的老交情,韩将军能发展到名震天下的规模少不了汤禀明里暗里的帮持。江婵前世见过他一次,是在她被送给随王之后,汤禀手里是有不少兵力的,又是三朝老臣,所以邓安公也未敢动他。
韩渡眼眸中划过一缕异样:“你知道汤公?”
江婵低首:“汤公崇道家,尚清谈,向来无为无功,是个值得敬仰的人。”
韩渡哈哈笑了两声:“好,很好!老爷子定会喜欢你的。”说着从腰上解下悬着的碧玉,“你带着这个去找他,让他想办法借些粮草给我。”
江婵点头:“有了粮草就好办多了。只是这帮土匪想要练成正规军,需要费不少功夫的。”
“你放心,短时间内我不会轻举妄动。不用担心!”韩渡的眼眸转而温柔。
江婵连忙转身:“我哪有担心你,不过是。。。。。。随口说说!”说着就要离去。
韩渡暗笑一声,忙喊住她:“诶,我话还没说完呢!”
江婵顿住脚步:“还有什么话?”
韩渡上前拦住她:“黑鹰寨里有什么人是可用的?”
江婵略思索:“燕深虽有些小心思,但不愧为是领兵的奇才,但最好要有所防范。另外莫良莫仲两个都还不错,而且定会忠心为你办事。若要操练军马,培植亲信,他俩是最为合适的。”
韩渡点点头,忽然叹了口气。
江婵猜着他心里所想,便道:“孙炎他们皮肉之苦是免不了的,但应该暂无性命之虞。假以时日咱们有了能力,再将他们救回来不迟!”
韩渡再一次失笑,踱步走了:“不和你说了,你什么都知道,太没有意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