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赐婚!”汤浅惊呼出声,脸上的表情却是又惊又喜。转眼看江婵,却见她愁眉深锁,满面不郁。
汤浅试探着问:“婵姐姐,你不愿做我二嫂吗?”
江婵站起身来,看向天上悬空的明月,轻轻摇了摇头。
汤浅忙道:“为什么?我二哥不好?”
明月如玉,皓然当空,江婵的声音清晰而飘渺:“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
她的那片沧海在何方?她自然而然地望向宜川的方向。
韩渡,我应该怎么做呢?
汤成说,伯阳虽然有数十万兵马,可是多年的平和让这片土地,让这里的人们不愿意再加入到杀戮中去。若是现在抗旨反出去,邓安公的兵马立马就会杀到,伯阳是他父兄的基业,他不能让这一切毁在自己手里。现在还不是时候,他需要时间来准备。贸然做那只出头鸟,只会死在最前面。
她无言,因为他明白汤成所说的是实话。现在虽然反兵四起,但几股势力却在互相争权中。钦州的刘氏兄弟和李昀方已经交锋过几次,各有胜败。桐州冯氏招兵买马良久但仍不见动静,显然还在观察局势,冯瑛的性格最是谨慎,没把握的事他不会贸然出手。而宜川韩渡的黑鹰军虽然发展迅猛,但毕竟力量薄弱。邓安公仍然握着天下兵权,坐看龙虎斗。汤成一举反旗,邓安公定会拿伯阳开头。
与处于偏西边的钦州不同,伯阳居于齐临右翼,是随国南边的屏障,若然伯阳被人占据,对随政权的影响是极大的。钦州刘氏兄弟培植亲信军多年,邓安公不敢去动。而伯阳的人马如汤成所说闲置多年,不是拿起刀枪就能上战场的。
这一切都不是一朝一夕的事!
伯阳还没有准备好。
汤成的声音响在她耳畔,江婵姑娘,难道你忍心看伯阳尸骨成海,生灵涂炭。忍心看浅儿和阿窈都。。。。。。
不,她当然不愿。她最不愿看的就是杀戮!
当初在安陆,她选择了妥协来保全全城人的性命。
现在,她是不是又该选择妥协来护佑伯阳暂时的安宁。
“阿娘。。。。。。”
江婵回头,只见阿窈穿着月白的绸衣赤足站在轩廊上,揉着犯困的眼,纯洁可爱地仿佛遗世的小仙子。
她心中一暖,起身过去将她抱在怀里:“怎么醒了?”
阿窈揽着她的脖子:“阿窈做噩梦了。”
她的心肠里满是疼惜,抚着阿窈的柔发哄劝:“有阿娘在,阿窈不怕。在阿娘怀里睡好不好?”
阿窈乖巧地靠在她怀里,声音里带着困倦:“我梦见阿娘走了,不要阿窈了。。。。。。。”
江婵笑了笑,眼里有晶莹的泪,将睡去的阿窈紧紧拥在怀里。
夏夜里有轻轻的蝉鸣,有微凉的清风,有漫天的繁星。江婵抱着阿窈靠在栏椅上,仰头望着苍穹无垠。
“姑娘。”晚亭不知何时站在她身后。
江婵回眸看了看她:“有事?”
“姑娘决定了吗?”晚亭迟疑了一下。
江婵摇头:“我不知道。”
晚亭在她对面坐下来:“姑娘去宜川吧。”
江婵略惊,抬眸道:“宜川?”她从未在晚亭面前提起过韩渡,更加未提起关于韩渡的任何事。
晚亭如何会知道?
晚亭笑了笑:“姑娘不知道。晚亭是大将军送到侯爷府上的。”
原来是这样。这侯府里竟还有韩渡的眼线。看来这三年,她在伯阳的一举一动都没有逃过韩渡的眼睛,那么当初老侯爷去世,韩渡也是知道的吗?
晚亭似乎了然地道:“大将军当初一共送了四个丫鬟给侯爷,除了晚亭其他都已经出府了。老侯爷去世的消息我还来不及通知大将军,姑娘就来了。而且当时晚亭以为大将军已经不在人世了,都是三个多月以后才恢复了联系。”
江婵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晚亭继续道:“大将军很关心姑娘,事无巨细都要向他汇报。我本来以为姑娘半个月前就要起身去宜川的。没想到姑娘竟然没有动静。大将军天天都在盼着姑娘呢。难道,姑娘就不想见大将军吗?”
想或不想,现在都已经不重要了。
“晚亭。你在这府里的时日比我长,你也是看着阿窈长大的。如果伯阳兵变,这侯府定然是进攻的重中之重。你又何其忍心见她遭到杀戮。抑或比杀戮更惨的下场?”
晚亭咬咬唇,半晌才道:“姑娘若是嫁给了侯爷,那大将军。。。。。。。怎么办?”
江婵笑了:“即使我不嫁给侯爷,我和韩渡也没有结果的。”
“为什么?”晚亭顿了顿,又道,“难道是因为夫人吗?姑娘和大将军相知多年,怎又会不知将军和夫人之间并无任何感情。更何况,夫人已经归顺邓安公。现在见面恐怕比仇人还不如。”
江婵摇了摇头:“不。有些事情你并不知道。”
晚亭沉吟不语,好一会儿才起身道:“姑娘心里既然已经有了决定,那晚亭也就不多劝了。只是姑娘这般为难,痛着自己,却也痛了别人。”说完,转身进屋子里拿了床小被子出来盖在阿窈身上,看了江婵几眼,终究还是没有言语。
黎明很快就来临,阿窈在江婵怀里醒来,眨着细长的眉眼,仿若是当年佟素娘的模样。
“阿娘,你没有睡吗?”阿窈伸出白嫩的手抚摸着江婵的脸颊。
江婵笑着握住她的手放在唇边轻轻吻了一下:“阿窈乖,去找晚亭给你梳洗。阿娘有事要去找你二叔。”
阿窈笑起来:“阿娘要做阿窈的二婶婶吗?”
江婵轻轻点了点阿窈的俏鼻:“小鬼头,快去吧。”
阿窈欢跳着起来,一边儿咯咯笑着跑进屋里去了。
江婵浅浅叹了口气,简单整理了一下衣衫,往前院走去。
书房里,汤成似乎正在等待她的到来。
然而当她出现在汤成面前,却还是让汤成意外了一些。
她满面憔悴,细白的脸上淡然如水,深邃的眼波掩藏了痛楚。
“想好了吗?”汤成开口,忽而发觉声音竟也是喑哑的,“如果不愿,我不强求。毕竟,我知道你早就心有所属,而且你和伯阳本就没有什么关系。犯不着趟这趟浑水。”
江婵笑了笑,在他对面的椅子上坐下:“侯爷这话也太不负责任了。江婵到这里几年,与伯阳的人,伯阳的事早已结下千丝万缕的联系,怎么可能毫无牵系的离去。姐姐死前将阿窈托付于我,阿窈唤我阿娘,她既将我视作生生母亲,我又何其忍心置她不顾?”
汤成站起身来:“你会失去很多。”
江婵看着他:“我知道。所以我也是有要求的。”
汤成点头:“说。”
“我与侯爷成亲不过是逢场作戏,侯爷需要的是时间。你我的婚事就是为侯爷尽量地争取多一点时间。不过侯爷也清楚,我是韩渡派来的,既然侯爷娶了我,那么侯爷自然而然也就站在了黑鹰军一边。我相信,这对侯爷只有好处,没有任何伤害!”
汤成锁眉:“这些年本侯爷对韩将军的相助不少。阿云也是死在黑鹰军中。”
江婵道:“既然已经牺牲这么多,那还有什么考虑的吗?伯阳的安宁已经不多了。仅凭侯爷一己之力恐怕难以自持。侯爷的眼前的路有两条,归顺邓安公,或是任选一方造反势力联盟。侯爷定然不会臣服于乱臣贼子,前一条路已经断了。那么只剩下联盟。钦州刘氏兄弟是虎狼之人,不足与谋。李昀方农民出生,跟侯爷从未打过交道,赌注太大。你暗中帮扶黑鹰军多年,恐怕想要转投其他人,也会引人猜疑的。而冯氏最善猜疑,疑人不用。侯爷,还有得选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