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解开迷云
她跑了过去，父亲呢，父亲，想起了这些她匆匆跑向父亲常在的宫殿。
李牧愣了一下，也追了上去。
到处蛛丝乱纵，唯有正殿前明净如昔，像是有人打扫过，隐隐听到有人说话。
云花心里一阵高兴，是不是父亲？快步就向前跑去，忽然后面有人拉住了她，她大吃一惊，刚想大叫，却见一个人伸手捂住她的嘴，转头一看却是李牧，他小心的朝她摆了摆手，拉了她的手慢慢向前面走去，很快到达了大殿的门口，李牧探头看了看室内景象，没有言语，低低地说道：“太远了，看不清，我们走近一点，”两人像做贼一样悄无声息的闪进大门内，顺着墙角溜进了柱子后面，又慢慢往前走了两三步，就愕然的瞧见，
赵王的正殿竟然有两人对弈。
红檀木棋枰，白玉黑玛瑙，各为一方。
左首是个中年书生，长衣烂漫，潇洒随意，手指微移棋子：“翟兄，这些年来。你还没想明白吗？我们直到如今，还没分出胜负。俗话说大隐隐于井，小隐隐于世。即使以前各为赵国宋国的朝堂重臣，后为布衣百姓，你的执念还没改变，妄想以一己之力维护天下百姓的利益。当年你我华山相会，老兄不惜造成中毒的假象，把弟子分布各国，表面上是为你查找凶手，实际做的却是维护和平的使命，老兄，亏你一代鼻祖，对人世之事还没揣摩明白，忘了人类社会的存在的一个重要特性，贪欲，人只要有这个贪心，必然缺少不了权术、阴谋、战争。”
却见右首老者微微笑着，一身布衣草鞋，却也穿出别人没有的豪爽，黑子幽光璀璨，执于他的手指，却远不及他眼神幽深难懂。
“我不离开赵王府，一来是这里便于修养，二来，也确实是因为受制于你，王兄对我做了什么，令我不能行动自如。你以为这样，我便不能行事了吗？这些年来我做了不少布置，自是不能让你如意。”
听他的话语好像身体不能行动，可是却一点也没有狼狈样子。他神情散淡平和，伴随着话语声，却有一种胸怀天下的浩然正气。仿佛人间的悲欢离合，尽在他的掌握之中，他才是万物救赎者，众生正等着他的点化。
李牧再旁听了脸上一阵惊一阵喜，忽然又紧紧握了一下云花的手，心里谜团更甚，是师傅吗？想起当年跟随师父学艺的情景，一幕幕的涌上心头，霎那之间，心中便如热锅上的蚂蚁，七上八下。
“赵国一战后，牧儿再没有踪迹，我便四处寻找，不曾想却被你困在这儿，王兄困我，真的是因为恼怒我把牧儿派到赵国，使牧儿遇难吗？还是抱着你那不可告人的目的-谋取天下！
当年，你派出你的鬼谷门人遍布各地、让他们一个个登上政治的舞台；左右着历史的方向，把握着时代的命脉，苏秦佩六国相印，张仪两次做秦国宰相，庞涓遇羊而荣，孙膑逢战不输，还有许多不记名的弟子..，他们个个都在战国时代建立了不朽之功业，对历史的进展起到了推波助澜的作用！王兄，难道你穷极一生追其一世，就是为了你所谓的这种理想，甚至牺牲自己身边的弟子也在所不惜吗？道不同，不相为谋，我怎么可能把天下百姓的利益丢掉，去跟你同流合污。
白衣中年摇摇头，微微一笑：“翟兄，雁门关一战，牧儿失踪，我对你却有嫉恨，想当年我为了自己的理想不惜离家隐居，培养弟子遍布天下，你说我牺牲他们，我是为了让他们一展自己的才华，施展抱负，在历史这个舞台上，叱咤风云，才不枉度过一生。请问一个有才华的人是一辈子碌碌无为，被白白埋没，还是可以施尽自己的才华，展示自己的雄心抱负好。征战灭亡战争，是人类历史发展的必然规律，而不是我这些弟子左右，他们只是起到加速剂的作用，使它更快的发展。
李牧心中怀疑：他难道是我爷爷？只是声音相貌如此年轻，看起来一点也不像。
老者声音依然十分平淡，继续说道：“你通晓自然宇宙地理，又会算术阴阳八卦，我自然比不过你，那年我决意与你一较高下，自然就不想让你翻云覆雨，扰乱朝政，破坏和平。我问你当年赵国、韩国、魏国...这些国家的灭亡，难道不是你派弟子一手促成，你施以计谋，自然把牧儿也放在其中。”
李牧听说了这许多，心中激动，不由大恸，拉着云花的手，忍不住便要出去，却见云花两眼含泪，呆愣原处。
中年书生看了一眼老者：“牧儿，我对他是有愧疚，当年，是你假传信息，把华山中毒的事情，怀疑到张仪身上，他不知道牧儿是我家人，便向秦王献计，加害于他。你自认为你慈悲与人，无害人之心，却不知道已有害人之意。”
只听老者说道：“是我害了牧儿，不过牧儿天生聪明，胸怀天下，文能下马治理天下，武能上马临阵杀敌，你号称鬼谷子，素以阴谋诡计著称，却没想到自己的孙儿却是天下最光明磊落的人，哈哈..这难道不是你的失败之处？”说着这话，好像心里痛快之极。
李牧和云花听他说出“鬼谷子”三字，又都是一惊，李牧惊喜交加：爷爷没有死？自己从小就没见过他，以为他早已不在人世，但没想到他竟然成了传说中很有神秘色彩的人物，纵横家的鼻祖鬼谷子，太震撼。云花也惊讶了一下，实是出乎
意料之外。
鬼谷子听了墨子的大笑，依然是舒展着极为从容的表情，一直静静地等墨子笑完，他才慢悠悠道：“不错，你的斗志之心又起，直至今日，我才又看到你当年的风采，我原以为这几年把你困在于此，已经将你消磨尽了。你可知，为什么这么多年你一直斗不过我？”
墨子叹了口气：“为什么要斗，杀伐决断也好，阴谋诡道也好，我们二人斗了几十年，固然你的算计在万人之上，历史的潮流你却是改变不了。”他的目光清远深刻，温言淡语，确是一语中的。
鬼谷子笑笑撇他一眼，柔和散淡地说道：“你如此执拗，不该执着于此，纵然我与翟兄有些嫌隙，然而也不过是各家所想不同，你便是以此激怒我，又有何益？”
他神色一肃：“一直以来，我的对手不是翟兄，而是天下。我想让你看着我改变天下的一天。”他傲然一笑，仿佛风云在握：“你看，天下合久必分，分久必合，即使未来乱世也必不可免，我既有通天彻地，精推江湖神算，便知道我有众人之所不能知的本领，便能用在众人不知道的事情上。”
他的语意低低徘徊，隐约之间却有一种凛然的威势令李牧和云花心神为之一慑。
鬼谷子继续说道：“我将天下乱世，尽快结束在我的手中，难道对黎民不是件好事。多年来，你总是对我百般阻扰，我做什么，你就破坏什么。我当年推算出会有一种毁灭型的武器来自未来，便故意放出风声，果然你招来手艺最高超的弟子，真的制造出了可以超越时速的东西，我知道你做了什么？当然不会妨碍你的计划，甚至在你弟子出发之日，我也安排了一位弟子护送。”
要说心灵手巧，我自认不如老兄，要说驾驭计谋，却是我的强项，我所坚持的，无非是一种不为外物动摇的信念。
他娴熟的操纵这一切，为计所御者，只能是棋子。
他是操棋的那个人。
而这如画江山，上至人间多少年，是他施展的棋局。
几年前，他以不应存于这世间的手段强逼墨子退出棋局，只许他旁观，不让他落子。
而现在他却把手够到了两千年以后。
李牧默然，心想：“迫害自己，害了云花的这个最大恶人，却原来是自己最亲的爷爷，这...叫自己怎么做？
云花赫然失色，心想此人说出的话多半不假，赵国灭亡，自己的爹爹一定遇害，那便如何是好？听语气，好像又是牧哥哥的亲人，让自己怎么报这个仇？想到这里，一双盈盈欲睫的眼睛，瞪着李牧，李牧也凝视着她，漆黑的眼眸深不见底，好像是黑暗的尽头，又是永不可攀的寒冰。
云花胸口一酸，又望向殿上的两人。
鬼谷子左手执扇，说不出的优雅飘逸：“我知道你待牧儿有教养之恩，牧儿失踪之后，你遍寻不到，你便怀疑是不是当年那阵龙卷风跑出了物体的运行轨迹，既然我们生活在一个三维空间，那是没有时间的情况下，如果一个物体按照它的轨道运行，跑出三维空间，他的速度远远大于光速，就可以任意穿梭时空。
墨子指尖微弹，黑子带起幽光一闪，射于棋枰之上，牢牢镶嵌：“不错，当年我是怀疑，招来所有的能工巧匠，妄想制造出世界上可以超越光速的运行工具，让他们可以穿越到那个时代，找到牧儿，找到你口中的那个未来武器，避免世界带来更大的毁灭。那可不是一般的东西，那是光速，能超越它，谁信？宇宙的奥秘不是随便什么人都了解的，我的手艺再好也出了纰漏，再也没有看到他回来过。
李牧脸色苍白，默默地看着这两个人，良久，笑了笑。
“世事难料，原来自己一世风云却是出自自己最崇拜的师傅，和最亲密的爷爷所赐，
墨子道：“我和你多年争斗，为了一个未来的世界，却害得弟子们不知所踪，你说是不是我们的野心太大了？手却想够到以后的时代，哎！”他这一声长叹，实是包含了无穷的悔恨和自责。
鬼谷子道：“成事在天，谋事在人。”忽然提高声音，看着柱子的方向：“你们两个小辈，偷听多时，快出来吧？”
李牧心头激荡，拉着云花的手，纵身而出，走到墨子的身边跪了下来，墨子向他端详良久，伸手轻轻抚摸他的头顶，脸上温柔慈爱，说道：“孩子，真是你！快起来，为师找你好苦。|”
鬼谷子一声长笑，站起身来，走近两步，看着李牧：“牧儿，真是你！我的牧儿还活着，哈哈...”
李牧站了起来，惊喜交加，看着鬼谷子：“爷爷，你...你没有死？”想起奶奶一生凄苦，却一辈子没有等到爷爷回去。
却见鬼谷子点头道：“不错，是我孙子，有我当年的风采，小子，过来让爷爷看看，”
却见李牧拉着云花的手，不由问道：“旁边那小丫头是谁？”
李牧说道：“是我喜欢的人。”他故意不说是赵国公主，怕这种灭国家仇，让云花承受不住。
“好，真不愧是我孙子，小丫头很漂亮，爷爷满意。”
云花瞪了一眼鬼谷子，想到刚才偷听到的事情，一直过着锦衣玉食的自己，不知人间世事，如今却变得国亡家灭，都是拜他所赐，她...她摸了一会身边的东西，发现了手里还攥着手机，拿起就朝着鬼谷子砸了过去。
“云花，不可！”毕竟是爷爷，李牧有点尴尬的说道。
“咳咳...”鬼谷子一个优雅的动作接了过去，慢条斯理地说道:“哟，未来的东西，小丫头真大方，见到爷爷就送那么贵重的东西。”说着微微一笑，惊讶地绕着他俩转了一圈。
墨子从头到脚也打量了两人一般，看着李牧：“牧儿，你是从未来世界来的？”
李牧慎重地点点头：“是的，师傅。”
“牧儿，你是怎么穿越到未来的。”鬼谷子和墨子异口同声的问道，两人相视一眼，鬼谷子大笑：“翟兄，我们第一次有了默契呀？”
“当年我们被龙卷风裹走，越来越快，最后以超过光束的轨迹运行，莫名其妙的跑到了那个世界，虽然没受到多些伤害，但是都或多或少的失去了一些记忆！”
李牧失落的笑了笑，想起那段难忘的经历，脸色苍白：“幸亏我遇到了云花，找到了她！
”“冥冥之中自有天数。”鬼谷子说道。
李牧又把在现代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遍，听到李牧说起在现代经历的一切，以及最后自己和云花怎么被警察和黑道追杀。
墨子脸露喜色：“牧儿，你是说那个未来世界果有一种毁灭性的武器，而且听你描述那个张杰，应该是你的师兄。
“师兄...张杰，是我的师兄？”李牧大奇。
“当年你失踪之后，师傅派出了他到未来世界，一来是为了那个所谓的毁灭性武器，二来是为了寻找你。”墨子说道。
“太好了，我的那两个徒弟也在。”鬼谷子笑道：“就看他们怎么改变时代的发展，当年，秦国消灭六国，如果他们顺利把武器带来，我们将再次改变历史的发展。”
墨子哈哈一笑：“王兄，你何苦逆天而行，何况天地之间，万物各有所属，如果不是你我
所有，我们也不能强取。”
鬼谷子叹了一口气：“哎，翟兄，你何尝不是和我一样，牧儿你过来，“他取下手指上一枚指环，套在李牧的手指上：“以后你回去，见到我那两个不成器的弟子，就把这个给他们看，他们自不会伤你分毫，还会听命于你。”
墨子向他看了半晌，叹了口气，招手道：“牧儿你过来，”李牧自幼跟墨子练武，自然比鬼谷子还是亲近，不由得看着师傅：“师傅，请说。”墨子笑道：“牧儿，你记住我所说的话，以一己之力维护天下百姓。”李牧点了点头：“师傅，我记住了，”
“好，牧儿，师傅送你一件礼物，你便带着她走吧？”说罢抓住李牧的手腕，李牧只觉脉门上一热，一股热气体内上升，只觉得浑身懒洋洋的像泡在温泉之中，忽然又似针扎般疼痛酸楚，忽然醒悟过来，师傅在传自己内功，心道：“不好，不能这样。”脑中突然一片糊涂。
却见旁边鬼谷子微微一叹：“哎，翟兄，你这是用命在和我较量呀！”
李牧只觉得全身轻飘飘，好像腾云驾雾，犹如上天遨游般，不一会，头脑渐渐清晰，却见师傅的手早已离开自己，不由看向师傅，本来健康的肤色，此时显得苍老无比，眯着双眼，有气无力地微微一笑：“牧儿，师傅被困，早已不能行走，今天你来正是顺应天意，我把这一身武功传于你，你答应师傅的事情，一定要做到，还有见到你的师兄告诉他，非攻”，“兼爱”是我们的宗旨，永远要保持这个秉性，你和她。”他指了一下云花：“你们快走吧？只怕晚了，那个世界不知又要死去多少人。”
鬼谷子突然满脸沮丧：“你这老头，竟然使出那么卑鄙的手段，让我不能和你再抢牧儿，让他站在你这边，终究是你快了一步。”
墨子嘿嘿笑了一声，忽然声音微弱下去，浑身发抖，慢慢伏下身去，再也笑不下去：“天意如此，不让你..再次得逞。”
李牧吃了一惊，忙伸手去扶：“师...师傅，您怎么了？”
鬼谷子道：“他一身功力尽数传于你，今日气数将尽，孩子，他是在用命和我赌呀！”
李牧本来就和师傅亲近，这时更是控制不了悲痛，大哭起来，云花也失声痛哭起来。
墨子看着李牧，摆了摆手，上气不接下气地说道：“你...她..要好好....不要伤心”
鬼谷子长叹一声：“牧儿，你们走吧。”他看着墨子：“翟兄，这次你赢了，来，让我
们再下一盘棋。”
看着两人视若无人的样子，李牧和云花双眼含泪，站了起来，朝着两人拜了一拜，转身走了出去，找到花园的那个车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