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眠一晚上，黑暗笼罩着我，睁着眼看着天花板，脑子里闪过让人不安的念头。可每当我闭上眼试图睡过去时，就感觉好像有双眼睛死死盯着我，又会强迫我从睡梦中惊醒，可眼前漆黑，只能隐约感知房间的布局与结构。
天微亮了，心情也稍稍好了一点，不那么焦躁不安了。窗外传来公鸡的啼叫声，慕容雪和简源依旧睡得很香，我小心翼翼地从床上爬起来，蹑手蹑脚往楼下走去。
山上的清晨很冷，风不大，却感觉刺骨，但也好，让我清醒了很多。我伸了伸腰，还是酸痛，使不上太大的力气。院子里的杂草上泛着白霜，闻着还有黑夜幽幽的气味，四周的空气是那么清新，似乎没有半点杂质。我沉浸在这安静的世界里，以至于没有注意到慕容雪悄悄出现在我身边。
“怎么这么早就起来了？”慕容雪把外套披在我身上，动作温柔细腻。
“睡不着，把你吵醒了？”
慕容雪摇摇头，深呼吸，陶醉的感觉，接着看看我，似乎有什么话想对我说，不过，也能猜到她想说什么了。
“你说吧。”
慕容雪用脚尖踢着泥地，努了努嘴，说道：“艾，你真的打算再这样下去吗？我怕那个老奶奶说的……”
“不会的，”我笑笑，“只是上次离欢上身的缘故吧，以后都不会发生这种事了！”
“但我还是担心。”
“没事的，雪！”我拉起她的手，“我相信离欢她不会伤害我的，再说了，不是还有你吗，你不是会保护我的吗？”
慕容雪也绽开了笑脸，“是是是，我会保护你的，但如果真的要有那么一天，我说过，绝不会坐视不理！”
“你放心，永远不会有那一天的！”
对，永远不会有那么一天，我的命是离欢救的，她不单单是我的朋友，更是我的姐姐，也许全世界都会不要我，但她不会，同时，慕容雪也不会，这样就足够了，不是吗？
很久以后，我想起这个清晨，如果当初我会在意一点点，哪怕只是一点点，结局会不会不一样，我就不会这样痛心疾首，生不如死？
拂晓，太阳慢慢从山的那边探出了头，村子开始一点点骚动起来，早起的农妇正在辛勤地做着早饭，还有挑着干柴从上山下来的人，一切都是那样安详，但那份安详，对我而言，又是什么。
“艾，要不，今天我们就走吧，我陪你走！”我知道慕容雪怕我再多呆下去，还会发生昨天的事情，可此时的我并不害怕。
这个村子到底有什么玄机，我之所以会好端端地发狂，真的是因为那座庙吗？还是仅仅是个巧合罢了。这个村子有太多不确定性了，仿佛是电视上小说里神秘的村庄一样，偏僻，古老，还有一座千百年的古庙，更是有一个半人半仙的老婆婆。我都被自己的猜想吓到了，一定只是我多想了，不管怎么样，现在的我还是好好的。
“我不走，我们是请了一天的假出来散心的，昨天被我毁了，我怎么可以就这样拍拍屁股走了呢？”
“可你不走，你的身体……”
“没事的，如果我今天走了，那很多事情就说不清楚了，昨天那个老婆婆的话，不单单只有我们知道，我这个时候走，不是真的就心虚了吗？我就是要给她们看，我很好！”
慕容雪心有余悸，但见我心意已决，便只好服软，而且，我想给自己一个交代。
没多久，斯乔跟邵宇霆也下楼来了，慕容雪冲邵宇霆耸了耸肩，邵宇霆笑着走过来，问道：“艾，过会儿我们还去那里，你身体不舒服，就在村长家休息，我让小雪和简源留下来陪你，好不好？”
我摇摇头，说道：“我想跟你们一起去，我想知道我为什么会那样，我保证，我不舒服就立马回来，不会伤害你们的！”
“我们不是怕你伤害我们，那个老奶奶说不能让你再接近那里，否则你会有生命危险的，你懂吗？”
“我不怕！”
邵宇霆还想再劝我，慕容雪说：“哥，算了，就让艾去吧，我会一直看着她的。”邵宇霆这才不再坚持，同意我一起去。
吃完早饭，我们就动身了，我分明感到了体力不支，但却不想放弃，那是我唯一能知道自己失常到底是不是跟庙有关的机会了。路上，所有人都心事重重，邵宇霆特意放慢了脚步，时不时回头看看我，简源跟慕容雪在我两旁，斯乔在我身后，我仿佛是被监视，被保护。
没过多久，我就明显感到了胸闷头晕，太阳穴两侧神经不停抽动着，与上次如此相像。我莫名紧张起来，会不会跟昨天一样，要是我再伤害他们，他们不怪我，我也不会原谅自己了，可明明是自己百般坚持的，如果这个时候倒下了，我即使走了也会有遗憾的，不行，我一定要撑到那里。
眼前的景象又开始忽远忽近，越来越模糊了，明明是寒冷的深山老林，我后背竟满是汗水，掌心也是，呼吸也愈发急促了。我似乎是没有意识地抬着步子，一步一步往前走去，可脚步是那样沉重，我究竟还能走多远？
“够了！”我被斯乔的声音吓了一跳，他已经疾步走到了我面前，一把扶住我，“你看看你现在脸色难看成什么样子了，你那么硬撑着干什么，我们回去！”
“不，我不回去……”我居然已经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
“这可由不得你了！”斯乔说着把我双手一拉，搭在了他肩上，我还没反应过来，他已经把我背在了肩上，“简源，慕容雪你们跟着宇霆走，艾就交给我吧！”
斯乔背着我往回走去，我仿佛是瘫在他背上，刚刚撑着的那丝力气霎时间就消失了。山路崎岖难走，斯乔却还要背着完全使不上力气的我，我伸手拭去他额头的汗珠，心里百般内疚。
“斯乔，你不要对我这么好，我……我不是都说清楚了吗？”我看到他还是那样对我无微不至，我已不仅仅是内疚，而是一种负罪感。
“你不要想太多了，我只是在对我一个朋友好，难道你连我这个朋友都不要吗？”
“当然不是！”
我知道斯乔只是安慰我，虽然看不见他的脸，看不到他的神情，但我可以听到他说话的语气，分明是不舍的，分明是强颜欢笑的。
回去之后，我有气无力地躺在床上，斯乔坐在旁边的椅子上，安静地看着书，阳光透过玻璃射进来，带着山间特有的安逸，本该是多么惬意的一天啊。
我突然想起那个老婆婆说的话，不干净的东西，会死，我感觉背脊一阵发凉。“斯乔，昨天，那个老婆婆说的话，你听到了吗？”
斯乔愣了一下，抬起头看着我说：“听到了，我一直呆在门口，一直不敢再进去……”
“那你不想知道她说的是什么意思吗？”我问道。
“想，但我更不想你为难，每个人都有难言之隐，不管是你身体不适，还是真的是什么鬼鬼神神，我都只是希望你能好好的，不会出任何事，更不会……更不会……死！”
仔细一想，斯乔跟慕容雪真的好像，他们从来不会质问我什么，可我不知道，我凭什么可以让他们对我这么好。
这一次，伤痛更加强烈了，我连起床吃饭都做不到了，浑身彻底散了架，慕容雪和简源捧着中饭上楼来，一口一口喂着我。简源从一上楼就没讲过一句话，心事重重的样子，我问道：“简源，你怎么了，为什么不说话啊？”
“你真的要我说吗？”简源冷眼看着我，我点点头，简源继续说道，“本来，我觉得我们是很好很好的朋友，可我现在觉得，你又很多事情瞒着我，可是慕容雪却都知道一样，难道我就这么不值得你信任吗？”
我这才意识到，这么多天来，很多事情都瞒着简源，似乎都忽略了她的想法，她虽然大大咧咧的，但毕竟被瞒的多了，自然也会很不舒服，会怀疑我们之间的友情自然可想而知。我急忙解释道：“当然不是，其实，我只是不知道该怎么说，我……我其实有病，就像昨天那样会突然发疯，有一次宿舍里就我跟慕容雪两个人，我突然发病了，我求慕容雪不要说出去，我怕你会离开我，我不想失去你这个朋友，才会瞒着你！我只是觉得，如果不说出来，你就不会误会，我真的，对不起！”
我选择对慕容雪坦白而对简源撒谎，不是我厚此薄彼，而是我知道，慕容雪沉稳的性格可以让我多信任，可简源不同，她一时根本接受不了，瞒着她，才是对她好，对离欢好，对我好。
“真的吗？”简源将信将疑，一双无辜的大眼睛痴痴地看着我。
“当然是真的了，我们什么时候骗过你了！”慕容雪拍拍简源的肩，冲我会心一笑，我就知道，慕容雪会帮我圆这个谎的。
简源这才微微咧开了嘴，问道：“那艾你的身体不要紧吧，会不会很严重呢？”
“不会的，休息休息就好了……”我吃力地笑了笑，喉咙干涩，干咳了几声，简源见上面没有热水，便一溜烟地跑到楼下为我倒水去，我顿时觉得石头落地，深深呼了口气。
慕容雪笑着说道：“刚刚我还真担心你会把实情都告诉简源呢！”
“你不怪我说谎骗她吗？”我纳闷道，听慕容雪的意思，仿佛骗她，才是对的。
“为什么要怪你呢？依简源的性子，要是知道了这件事，她该如何自处，只怕，这辈子都不得安心了。其实，昨天我哥问我你到底是怎么了，我也说你只是身有恶疾，不好意思告诉别人，才会惹出这样的事情，本来还想着找你对对口供，看来都没必要了！”
我们相视一笑，慕容雪，要是没有了你，我该怎么办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