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伊人回到家,关上门,顺手拿一瓶红酒坐进沙发,摁开电视,这个房间空荡荡的只有她一个人住,很冷清。即使你是一个喜欢安静的人,孤寂的时候,安静却会显得异常可怕,令人窒息。冷伊人不知道自己当初为何会离开的那样绝决,却知道自己为何回来,可是她不知道应该以怎样的方式与亲人重逢,不知道亲人是否想念她抑或是恨她。今天在咖啡馆里,一个女孩的突然出现结束了他们的谈话,几乎可以确定,他们不想让那个女孩和她见面。
也许…她摇晃着酒杯,红酒轻荡在杯壁上,没有留下酒红的痕迹,有那个可能吗?不会那么巧吧,不会的,那跟信心和上官飞没什么关系,怎么想都不合逻辑。她心不在焉地更换着电视台,想着另一种可能,信心和上官飞...年龄和性格都相仿,难道...只是一瞬,煞然而来的激动煞然而去,怎么可能,上官飞是上官雨的弟弟。
她回到卧室捧起**头的一幅照片,挨个亲吻下去。星野那时还很年轻,浓密的眉宇,锐利的眼神,轮廓分明,帅气而威严,七岁的星空和五岁的冷秋依偎在高大的爸爸身边,在爸爸两只大手的庇护下就像两只小雏鹰,他们笑的无忧无虑。
她目光落在小星空身上,那张稚嫩的小脸忽然触动了她的某处神经。她想起了某天在齐子家忽然出现的身影,当时那个身影让她有些困惑,但很快忘却了,只当是一个不懂礼貌的小孩,而现在那个小孩在她记忆中也只留下一片打了马赛克的模糊影像。但是,此刻,看着照片中小星空倔强的脸的时候,那个身影渐渐清晰起来,异常的清晰,他的眉眼、他的面容、他的憎恨,迷雾拨开,她痛不欲生——当自己亲生的小儿子站在她的面前时,她竟没认出来。自责如海啸般呼啸而来,心如刀绞,小空,她要马上见到。她从衣柜拿出几套衣服,那件天蓝色的长裙还在。她站到镜子前,一件件试着,波西米亚长裙、职业装、休闲长T恤等等竟没有一件合心的,却发现自己哆嗦的厉害,便回到客厅,端起刚才未喝完的酒一饮而尽。不能就这么冒里冒失的去见小空...信心?她认识小空,而且这段时间有意在和自己套近乎,对,可以先约见她。
咖啡店里,信心对面的冷伊人已恢复了那端庄、高贵、冷艳的女王气息,而信心也丝毫不动容,她们微笑着对视着彼此。
信心等着冷伊人开口。尽管她控制的很好,但刚才假装平稳的口气中隐藏的颤抖仍通过电子信号传给了信心:“现在有空吗?我们见个面吧。请马..马上到STAR旁边的咖啡厅。”
“你认识星空?”
“哪个?”信心似乎怕自己听错。
“那天我去齐子家给我开门的那个。”
信心不禁有些紧张,是真相即将大白于天下的激动的紧张,呼吸都不匀了,她端起咖啡杯轻抿一口,借机调整了一下。“是的。”她回答。
“她是不是有个妹妹叫冷秋。”
“是的,请问冷阿姨认识他们?”信心故作不知情,她微笑着看过去,冷伊人那双不大的眼睛闪烁着亟不可待的求知欲。
“你们是不是很熟?熟到哪种程度?”
“我们很熟,无话不谈。”
冷伊人侧耳倾听。
信心心下寻思,也许可以来个激将法,隧道:“比如我知道在星空7岁、冷秋5岁那年,他们的妈妈抛弃了他们。”
“不是这样的。”冷伊人情不自禁的极力做出辩解。
“我还知道星空从七岁那年变得很忧郁,星野叔叔爱上了酗酒,而冷秋甚至一直都以为妈妈死了,我觉的挺奇怪的,哎呀,我在背后讲人家家事好像很不礼貌诶,哎,阿姨,您好像很关心他们,莫非...”
冷伊人深深垂着头,她微微发颤的肩膀比满脸泪痕更说明了一切,信心胜券在握。
她走到桌对面,轻唤着“阿姨”
“星空恨他妈妈吗?”冷伊人没抬头,故作镇静地问道。
“是的,阿姨。”
冷伊人很久没再说话,半晌后,她才问道。“你是怎么知道的?”
“我不光知道这些,我还知道这件事情后面有隐情。”信心坐回去。
“你都知道什么?”
信心看看窗外,阳关很好,却感觉不到温暖,她回过头来,说道:“阿姨,冷阿姨,冷秋随您姓吧?”
冷伊人勉强笑笑,今天明明是她来向信心打探消息的,现在角色似乎在转变,她说道:“谢谢你能来,还请不要把我找你的事情告诉他们。”
信心有些失落,眼看就要露脸的太阳即将隐没在乌云中,“阿姨,您能来找我,这说明您信任我。而且,您找我,那是找对人了。”
“你想知道什么?”
“真相,15年前,您离开星家的真相。”
冷伊人看着面前的年轻女孩,她有一双有神的大眼睛,镇定而倔强,“你觉得真相是什么?”
“别的我不知道,但您能回来,就说明您还惦记着他们。我外婆说过,天底下没有不要自己孩子的妈。”
“那么告诉我一个理由,我为什么要跟你讲真相。”
“星空曾经是我男朋友,可现在却和齐子在一起,知道为什么吗?”
冷伊人一怔,她曾经以为信心和上官飞是男女朋友,她问道:“为什么呀?”
“母债子还”,信心停顿了一下,观察着冷伊人的反应,她只是一脸的错愕,然后继续说道:“阿姨,这是您的失职。”
可不是吗?自己犯下的错让儿子来承担,而自己对儿子却如此的不了解,不是失职是什么?冷伊人此刻只剩下了自责。
谈话就此陷入了僵局。
两人稍坐了片刻,便散了。信心回了学校,冷伊人依然在咖啡店。
回到学校的信心苦恼不已,什么呀?一下午就被冷伊人问话了,自己想知道的却一点也没问道,姜还是老的辣,自己是太嫩了点。转念一想,她了解了星家的态度,应该不会贸然去见他们了,这样想来,今天也不算颗粒无收,算了,不能操之过激,得慢慢来。遂觉得心安了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