映雪看了看那乞丐的背影,努了努嘴沉思了一会,方哧笑一声,也转身往书院走去。
这乞丐确实如谜一般令人好奇,可作为活了将近四十年的她来说,深知一个道理,有时候知道越多死得越快,好奇有时候是隐形的毒药。
她是好奇,可她还想好好的活着,既是乞丐不想与别人有任何联系,她又何必追根究底,揭了别人伤疤不算还惹事上身。
这样想着,心情似乎越加轻松起来,她加快了步子,刚走过官道时,忽然只闻身后一片踢踢踏踏的轰鸣声,夜色下看不清远处之物,可那清晰的马蹄声却能断定起码有十来匹的马,且跑得急,十万火急似的,像现代赶着救命的救护车,横冲直撞而来。
映雪愣了愣,还没缓过神,那一行十六骑十六人便如闪电划过一般冲了过去。
通体的黑色战马,配着银色的马鞍,极为耀眼,而那十六人也是统一的黑色装扮,银色面具,庄严又冷酷,虽只是一瞬而过,还是带给人不少的震撼。
映雪不由震了震,只觉得这十六骑十六人好生奇怪,不似军中装扮,却有着军人的默契与行动力,凭着她专业的眼光,绝对有理由相信那十六人受过统一的训练,他们骑马的姿势、挥鞭的模样皆如出一辙,连带骑马的速度都巧合的一般快,来时如此队形,走时还是如此队形。
映雪看着眼前泛起的层层尘埃,又陷入了一阵沉思。
这些又是什么人,在以往接受的知识里,有没有关于银面具士兵的桥段?她歪着脑袋,努着嘴,不断的回想着。
到了书院与先生报了平安,又赶着回家也早早给母亲报个平安,一路上虽走得急,可她依旧不停的在想。
如此独特的装扮,倘若书籍中有记载,凭她侦察兵的超强记忆力定不会忘记,可她想了好久皆无果。
可这般训练有素的一行人,有这般有气势,若不是无名无辈的,论谁都不信。
“老大!你可回来了,急煞我了。”映雪还未从十六骑的事情中缓过神,就被眼前慕倾夸张的表情吓了一跳。
那孩子睁着那双大眼睛,满是焦容的直盯着她看,那眼水汪汪的,在夜色下更莹润有光泽,仿佛能即刻滴出水来。
因为十六骑的事,映雪的脑袋有些不够用,随口问了一句,“慕倾,这么晚了,怎不回去?”
“等老大,我怕老大出事,送了先生便偷偷去了老穆家,看没啥动静,怕你有事,又赶了回来,看你也不在家中,又怕惊动了伯母就在外面等,可等了半个时辰,你还未回来,我就想去找你,可怕我走了你又回来了,岔开了,便不敢动,一直在此等你。”慕倾老老实实的讲了个大概,说话时那双眼一直盯着映雪的身子看。
半响,他终是敌不过,担忧问,“老大,你没事吧?穆贵那畜生没对你……”
映雪无语的翻了个白眼,没让慕倾将话说完,她道,“我说,你老大我就这么不济,连个穆贵也对付不了?”
这孩子委实让她无语了,她的本领对付小小穆贵还是搓搓有余的,再难对付的敌人她都见过,穆贵此等只能算小菜一碟,他跟了她这么多年,还不知她的本领?还为此白白在这耗上几个时辰!
秋夜露重,几个时辰下来,慕倾的头发已然凝聚着滴滴水珠,大的小的悬挂在发丝上,有的聚在一起染湿了一片的头发,有的浮在发上,顺着发丝一路滚下来,滚在衣裳上,又染湿了一片衣裳。
映雪看着全身潮湿的慕倾,骂他愚不可及,不会随机应变找个屋檐下等待之余,心底某处忽的一软,似生出一股暖意来。
淡淡的目光柔了柔,她叹了口气,拍了拍他的肩膀,老气横秋道,“放心,老大没事,你回去休息吧,啊!”
柳慕倾愣了愣,目光越加莹润有光泽,又上上下下将映雪看了个遍,看并无甚不妥方将信将疑的转身离开,临走时还一步一回头的,好似依旧放不下心来。
映雪看了,摇了摇头,方蹑手蹑脚的推门而入。
她是怕惊动了娘亲。
娘亲的睡眠一直不怎么好,常常还伴随着噩梦,屡次惊叫连连的从噩梦中醒来,害她一直对自己的生世充满着好奇,几次三番问娘亲,她爹爹叫甚?为何她随娘亲的姓?
只是,每次问及,娘亲便一阵落泪,好似有说不尽的苦楚,弄到后来她再不敢发问,就怕娘亲哭哭啼啼的,她小心肝受不了。
思想上,虽不是娘亲亲生的,可这身子毕竟是娘亲生下的,而娘亲确确实实抚养她长大成人,为她也是尝尽的白眼与苦难。
即便在现代单亲妈妈也不怎么容易,何况是男尊女卑的封建社会,就单单女子单个生子便是犯了天下之大不为,休说一个人抚养一个孩子十六载,委实滴滴是血泪。
“映雪……”映雪还是吵醒了娘亲。
走进房,未点油灯,屋子就亮了,母亲从卧室走了出来,脸色憔悴似满腹的心事,满额的细汗预示着她又一次从梦中惊醒。
“娘亲,你又发梦了?”映雪走了过去,立刻将话题引到了娘亲身上。
只是……知女莫若母,傅兰如何会让她将话题转过去。
她严肃道,“小女彻夜不归,为母又如何安枕?”
“娘亲……”映雪打着弯的叫母亲,撒娇示好,“女儿知错了,以后……”
“以后?以后还有谁敢娶彻夜不归的女子进家门?”傅兰接话,将话题引到了正事上。
自打菊香说了媒,娘亲似乎也开始动了让她嫁人的念头,时不时便要吊她一下心经。
“娘亲,女儿还小,你身子又一直不佳,女儿想伺候娘亲,尽孝道。”映雪挽着傅兰的手,靠了过去,尽显娇态。
“哪里还小,菊香比你小一岁,皆嫁了人,女子及笄便可寻个好人家嫁人,你如今已过及笄之年,怎可还说自己小?”傅兰曾是大家闺秀,深受古代三从四德女戒的教条,说出的话也如八股文似的,顽固不化。
映雪听着只想翻白眼,嫁人,且不说如今的她才十六岁,若放在现代还未成年,就论着嫁人的对象,一时半刻她哪里找个登对的去嫁,再者娘亲所谓的好人家,指不定就是穆贵之流,退一万步想,就算人品家世上佳,随即嫁个陌生人也委实愁人啊!
“映雪……”正想着,傅兰忽然口气软了下来,又道,“近日娘亲老心绪不宁,噩梦不休,身子也越发的无力,你如今就娘亲一个亲人,若娘亲一走,你……”说着她便哽咽起来,语丝里也泛着涩涩的酸楚。
“娘亲……”映雪听着也一阵难受,娘亲的顾虑她能明白,可嫁人之事,委实难以苟同。
“映雪啊,我知你心气高,本也该是……”傅兰顿了顿,眼中更添了几分惆怅,缓了缓,才又道,“一般的人不入你的眼,嫁得远了,为娘也心疼,嫁得不好了,为娘去了也不安心,我寻思来寻思去……慕倾,这孩子挺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