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情之所至是何处
住了十来天院，戚稚飏已经快被单调的医院生活给逼疯了。于是不顾自己那还没好利索的腿，逼着莫缡飏给他办出院手续。
这事儿让打电话询问情况的纠纠知道了，戚稚飏的任性自然免不了被纠纠一顿臭骂。
“你啊个脚杆是想废掉了是不是？人家医生都说你啊个脚杆还要央到几天，你咋就是古到起！”纠纠又担心又恼火，忍不住一通方言就冒了出来。
纠纠还记得家乡村里有个小伙，因为伤了腿没钱在医院里一直住到腿伤好全，最后落下了病根，走路都有些瘸。戚稚飏有这个条件却不珍惜，要是一不小心落了残疾以后的日子可怎么办？
“我没听懂……”戚稚飏蔫蔫地说，有点委屈，“你别生气，我不回家了一直住到腿完全好还不行吗？”其实他是打算在家里好吃好喝地然后请莫缡飏的私人医生来给他看的，哪想到会惹纠纠姐这么生气。
“你小孩子不知道这个事情的严重性，要是落了残疾以后怎么办？”纠纠的“老年人”属性又冒出来了，絮絮叨叨地开始教育戚稚飏。
这边的戚稚飏却是咧着嘴傻笑着边听边应承，“是，是，我知道了。”
这傻孩子，骂他吧，觉悟总很好，过后了却又不没看他办件像样的事儿。纠纠叹了口气。
莫缡飏进门的时候戚稚飏正好挂了电话，脸上挂着没收住的傻笑。
莫缡飏心里泛起一股说不清的凉意，声音也冷了几分：“出院手续秘书去办了。”
“啊！我又不想出院了，我突然发现医院挺好的，想再住两天。”戚稚飏心情很好地对面色不善的莫缡飏说道。
“疯小子。”莫缡飏只是沉声骂了一句，然后又给秘书打了电话让她不用去办戚稚飏的出院手续了。
疯小子，那么喜欢你的纠纠姐吗，几句话就能压住骨子里那任性的习气。
又是一个周末，纠纠照例先去了戚稚飏家。
勤勤恳恳地做完了一楼的大扫除，纠纠扭了扭脖子稍作休息又上了二楼。
擦地板，抹灰尘，整理物品，纠纠干的满脸大汗。
收拾到了莫缡飏的房间，一样的干净简朴，只是窗前的桌子上堆满了书籍和散乱的药瓶。
纠纠收拾着，无意看到了药瓶上的字样，拿起来细看，发现竟都是些安神类的药品。
犹记得那天在角落看到的莫缡飏那疲倦的面容——他生病了？
下楼的时候正好听到门铃响，纠纠一路小跑去开了门。
却是脸色苍白的莫缡飏，他看着她，眼睛缺乏神采，“还好，你在。”
“忘带钥匙了？”纠纠问他，顺手锁上门。
“嗯。”莫缡飏应道，步履缓慢地往里走着。
眼见莫缡飏飘魂一般差点被花园里的小石头绊倒，纠纠再也忍不住冲上去扶住他的手臂。
纠纠感觉他愣了一下，却没有挣开她的手，由她扶着回到了房间。
“帮我倒杯热水吧。”莫缡飏说道，在他的小书桌前坐下。
纠纠飞跑着下楼去给他倒了一杯热水上来，然后吹啊吹啊吹成了温水才递给他。
好几个种类的药片凑成了一小捧，莫缡飏一次几粒的就着纠纠端来的水服完了药，然后沉默地脱下外衣躺到了床上。
纠纠一直盯着他，盯着他坐下，盯着他服药，盯着他躺下。他的神情萧然而憔悴，看在纠纠眼里，引得心脏一阵阵的疼。
“我出去了。”纠纠轻声道，准备离开。
“别走。等我睡着。”莫缡飏的声音像是风穿过空荡荡的房间，寂寥的感觉。
纠纠回头去寻他的身影，他平躺着，脸却侧向一边，很不舒服的姿势。
“熊纠纠？”他突然睁开了眼睛，眼神慌张。
“我在这里，等你睡着。”纠纠朝他粲然一笑。
他这才安下心似的闭上了眼睛。
“最近很累，”他嘴唇翕动，低低的声音像是梦呓，“戚稚飏的爸爸快回来了，我要把公司还给他，完完整整的，比他离开前好无数倍。”
不是“我爸爸”，而是“戚稚飏的爸爸”。
纠纠不想问他任何细节以及任何关于他父亲的事情，纠纠只是把手掌立起来，放在他的额头上，遮住窗户透进来的光，这样就不会晃眼，又能感觉到阳光。
此时心里那满满的复杂的情愫，纠纠已想不起去分辨了，只是这样静静地和他呆在一起，周围的空气似乎都挤满了芳香分子。
过了很久很久，莫缡飏才睡着。
纠纠发现了莫缡飏的又一个秘密。他是一个缺乏安全感的人，总是会相隔片刻突然睁开眼来，确认纠纠是否还在那里。
竟然是如此的依恋。
怕自己走开会立刻惊醒莫缡飏，纠纠就一直那么呆着，一直盯着他，像盯着随时会醒来随时会放声大哭的婴孩。
从天亮到天黑，整整七个小时。纠纠感觉小腿肿胀，屁股发麻。纠纠稍微动了一动，想要伸一伸腿。
没想到莫缡飏一下子醒了过来，一双轮廓姣好的大眼睛清清亮亮地望着她，一点没有刚睡醒的迷蒙。
“你要去哪儿。”色略淡的嘴唇轻轻开合，他说道。
纠纠愣了愣，然后红了脸，“我想去厕所……”
莫缡飏也是一愣，合上眼，“你去吧。我不想睡了。”
纠纠撑着桌子慢慢地站起来，然后挪出莫缡飏的房间。
刚才是不是应该说，我想去一下洗手间更好呢……纠纠这会儿反倒纠结起这么个小问题来了。
从洗手间出来纠纠接到了李奶奶的电话。
“喂，李奶奶，你好。”纠纠小声说道。
“你这孩子怎么这几天都没来家里啊，奶奶等你等得可花都谢了！”老人嗔道。
纠纠咽了口唾沫，她这是前有戚稚飏，后有李奶奶啊，两个人都对她这么好，两个人也都有点黏她呢。
“奶奶，最近有点事情忙着就没能到你家去了，明天我一定来。”纠纠解释并安慰道。
“你云奕哥最近也忙，奶奶一个人呆在家里都快闷死了！”李奶奶说道。
纠纠很是体谅独身的老人家的，忙说，“我明天一定来！”
“你来就好啦，奶奶这两天病了，你也好陪着我出去转转。”李奶奶高兴地说道。
“你病了？！”纠纠一听着急了，“那现在好点了吗？要不我今晚过来照顾你吧！”
“这人啊，年纪大了身子骨就弱了，前天风才刮大些就着了凉，又吃药又打针的，几天了也不见好。”李奶奶叹道。
“那你等着我，我这就来了。”纠纠说完就挂了电话。
想着要走了得给戚稚飏家哥哥打声招呼，纠纠小跑上了楼，急得直接推了门进去。
莫缡飏刚好正在穿衣服，他面容冷淡，手里拿着衬衣，听见了纠纠推门的声音便下意识地偏头看了过来。
雪白的衬衣和他雪白的身体明晃晃地撞进了纠纠的眼里。
清瘦的紧实的身子，修长美丽，像是纠纠曾看过的小饶的电脑桌面上的漫画男子一般。
忘了说，那男子只裹了大毛巾，露出整个胸膛和两条长腿，笑容很淡，淡的透出几分冷气，却是十足的颠倒众生的样子。
纠纠又霎时红了脸，看他姿态潇洒地穿上衬衣，结巴着说：“我……我要走了，下个星期见，戚稚飏家哥哥！”说完就拔腿逃了，也没听见莫缡飏是怎样回答的。
“明天不来了？”莫缡飏问道。
只可惜纠纠跑得飞快，没有听到他说话。
也幸好纠纠跑得飞快，没有听到他的期许。
今天终于稍稍休息了那么几个小时，长久以来积累的疲惫似乎也减轻了不少。
额头上似乎还有她手掌的温度，暖暖地能浸透他的身体似的。她在身边，那么神奇地安抚了他的心。
只是，一旦冒出想把她圈在身边的念头，就会害怕。
顾了自己，却伤了这世上剩下的最亲的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