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岸线渐渐远去，他曾经所奋斗过的一切，战斗过的土地，遇到过的那些人儿，到了这里，终于都化作一个若隐若现的黑点，仿佛终结，戛然而止。
林凡就长长叹息一声，收回自己的目光，看着眼前站着的诸葛明，“我没有想到，你会愿意跟我一起出海。”
这只航队里，别看千帆林立，算起来足足有近二十万人，但林凡认识的人却是不多。江水流，宁远奇这些人投靠他的人，他一个都没有带。
一来这些人自己也不愿意出海，二来林凡也需要他们留在中原，保护他的家人。所以诸葛明的出现，对于林凡来说也算有些意外了。
“别忘了当初是我将你带入六扇门的。怎么，现在发达了。有好机会了，就不愿意也提携一下我。”
诸葛明笑着说道。
林凡就也笑了起来，“你呀。别人都觉得我是为了避免与皇帝冲突，所以才出海，看来你不这么认为吧。”
诸葛明摇摇头，“别的人怎么认为我不管。但你的性子，我多多少少还是了解的。你既然说要出海寻仙，那自然就不会无的放矢。不过，你与我说句实话，这个世上，真的有神仙吗？”
林凡看着诸葛明，似乎是说给他的听的，又似乎是说给自己听的，斩钉截铁，没有半点犹豫，“有！”
诸葛明顿时就笑了起来，“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你小子这么厉害，果然是当初遇到了神仙吧？”
林凡就笑，“你胆子倒是越来越大了。以前叫我侯爷，现在就叫小子了？”
诸葛明舔着脸，“这不，大家都出海寻仙了。还扯那些做什么？用神仙的话怎么说？我们现在是道友了。林道友，请留步，贫道与你有缘……”
“哈哈！”
林凡就大笑起来，摇摇头，“你呀你。想要和我做道友是吧。那你可要好好努力了。现在嘛，先滚去把甲板擦干净吧。”
“喂。我好歹也是护卫统领，你让我去擦甲板？传出去，我还怎么服众啊。”
诸葛明叫起来。
林凡微微笑着，不理会他的大呼小叫，目光望向大海，此刻天高海阔，离开了地平线，此刻才算是真正见识到了这天地的广阔。
只是不知道，海的那一头，是不是真的住着神仙？
……
汪洋无尽，大海无量。
海平面上，近千艘海船无声航行着，这对于人力来说，简直是前所未有的庞大舰队，对于整个海洋来说，却也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黑点而已。
茫茫大海之上，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那些曾经在陆地上，被人类生杀予夺的生灵，到了这大海之上，却好像成了真正的主人，至于人类。
便是再被他们称之为奇迹的巨大楼船，对于这大海而言，也只是一个玩物而已。
大海是浪漫的，大海也同样是残酷的。对于海上航行的人来说，前者或许随着海岸线的拉远后，就已经彻底消失，只剩下残酷二字，成为所有人对大海的唯一印象。
哪怕没有风暴，哪怕从出海到现在，都一直风平浪静，但依然让人感到了大海残酷。
连续半个月，一片茫茫，除了大海与天空，再也没有其他风景，偶尔出现一群跃出海面的鱼群，几只翱翔天际的飞鸟，都仿佛大海的恩赐一般，让人从近乎麻木与绝望的航行中，找到些许活着的心灵悸动。
“我后悔了。真的，早知道出海这么枯燥，别说寻仙问道，就算直接让我做佛祖，我都不干。”
诸葛明靠在船舷，看见外面一成不变的大海，欲哭无泪。
林凡坐在一旁，淡定从容的翻看着手上的书，听到诸葛明的话，头也不抬，淡淡道：“这样就后悔了。你还没有见过大海真正残酷的一面。”
“不就是风暴吗？我现在恨不得暴风雨来得更猛烈一些，因为我现在快要无聊死了。”
诸葛明大吼道。
“无聊可以练武，可以读书，能做的事情很多，只是你的心浮躁了而已。”
林凡抿了口茶，淡淡道。
诸葛明撇撇嘴，林凡是站着说话不腰疼，当谁都能跟他一样，安贫乐道，只要可以修行，就能够自得其乐吗？
大部分人还是需要找乐子，才能生存好吧。
“啊，寂寞啊。不跟你说了。我也说不过你。不管了，我要去其他船只，哪怕是找人打一架也好啊。啊，来打一架吧！”
诸葛明大叫一声，待不住了，跟林凡说了一声，就决定去其他的船上。林凡也不管他，只是默默看着手上的书。
“大道从来寂寞。山中无甲子、寒尽不知年，连忍受寂寞都无法做到的话，就算仙道就在眼前，又哪里能够真正得道。”
林凡幽幽说着，然后又沉浸在了船上携带的那些书籍之中。
这对于旁人来说枯燥寂寞的航行，对于林凡来说，似乎没有什么不同，一样也只是修行而已。如果觉得乏了，那就读几本书。
哪怕这些书中并没有他想要的仙家大道，但穷尽无数人，数千年的智慧结晶，也让林凡获益匪浅，这些何尝不是一种积蓄。
出海一个月后，林凡又忽然喜欢上了雕刻。教他雕刻的是一个老水手，手艺其实也并不怎么好。
只不过林凡偶然看见他靠在船舷，专注雕刻的模样，就忍不住有些动容，因为那样的认真专注，让他仿佛看到了自己修行时候的影子。
有句话说，专注的样子，是这个世上最美的风景。林凡不知道是不是真的，但一个不修边幅的水手，就这么靠着船舷，背后是大海蓝天，低着头，用心雕刻的样子，的确有着奇特的韵味。
后来林凡知道，这个老水手雕刻的是他女儿的样子，每次出海，面对又一场未知的冒险，他只要雕刻着自己女儿的模样，他就会觉得心安，然后便有了与大海搏斗的勇气。
林凡听他说起过，他经历过的最大的一场风暴，在那场风暴里，活下来的只有他一个，问他为什么他可以活下来，他说他想到自己的女儿，就觉得不能够这样死去，就有了活着的勇气。
于是林凡就知道，他雕刻的不是木雕，而是自己的牵挂。
这让林凡感到很有意思，所以就让老水手教他。
他身为大宗师，自然不同常人，很快就学会了雕刻，一开始还让老水手来指点一下他的雕刻，但没过多久，老水手就不愿意来了。
林凡问他为什么。
他说：“侯爷，你雕刻的手艺已经登峰造极了。但是韵味却很奇怪。我雕刻出来的木雕人偶，不敢说栩栩如生，但至少能让人知道雕刻出来的是谁？可是侯爷你不管雕刻的人是谁，到最后都成了一个人。”
林凡顿时愕然，回头一看，自己这些日子的成果，果然明明是不同的人面像，但最后，似乎都是一个人的模样。
“能够将所有人都雕成一个人。侯爷，这个人，一定欠你很多钱！”
老水手咕哝道。
林凡顿时哑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