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渊…”玄骨拍着雪玥起伏不定的肩头安慰道:“错已铸成…你可不要怪罪你的哥哥…他也是迫不得已!”
迫不得已?一句迫不得已就能让这荒唐的人生分崩离析了吗?亏得自己还以御家剑法为荣,想必自己的亲生父母便是死于这剑法之下无疑了。
“还不如早点死了的好…何必要搭上巫载全族之血救我这样一个废人?哈哈哈?”雪玥仰天长笑,声音里尽是寒意,明明是笑,却比哭嚎还令人难受。
“哼,真是不成器,你父母大哥为了救你,死得死,伤得伤,你却在这里顾影自怜…你好好睁开眼看看,这天地是否就因为你一人,而乾坤颠倒,黑白不分,你若是死了,我巫载一族拼命守护的承诺便烟消云散了,你若是如此颓废不堪,那我便不用将你当作人了…不管你懂不懂,我只想告诉你…你,不能死,不准死!”玄骨一字一句透彻清晰,端的是条理明确,却说不进雪玥心里。
如果你活了二十年,却发现始终坚守的信念其实是一个笑话,所有意志轰然坍塌,亲人变敌人,你该何去何从?
飞雪连天,浩渺如烟,荒草漫漫地大地上忽然铺上了一层皓白的雪,雪玥也不知跪在地上多久了,也不知泪是否流干了,心是否洞穿了…总之,自己已形同孤魂野鬼,无依无靠,纵然穆临渊出现在自己面前,也不知如何应对…
玄骨清癯的背影被寒风吹得如晚风中的残烛,似乎再用点力,便要被无尽的黑暗给吞噬,正在玄骨与雪玥二人静默不语时,树影间不知何时又多了一个人。
鹤氅轻裘,浅笑间却透着盛气凌人的自信…来者竟是多日不见的穆临渊——雪玥的亲生哥哥。
“玄骨先生…”
“灵穆贤侄…”
同属巫载一脉颇具灵力的巫师,二人皆是一副天人之貌,圣人之姿,与跪倒在地看似毫不成器的雪玥相比,真是云泥之别。
“灵渊吾弟…”没想到竟是冷傲地穆临渊率先开了口,雪玥抬眸看向那个容貌与自己绝无二致的人,不禁忆起多日前在穆府相处下来的时光,那穆临渊确实是刻意在与自己疏远。
不想认自己这个弟弟吗?还是不敢面对当年一朝冲动酿成的大错?
“看来你身上的封印已被解除了,纸包不住火,魔界之人终究被引过来,与其坐以待毙,不如想方设法还击,那藏龙江中的妖龙若是搅得整条江干涸,北齐铁骑便可大举兴兵,踏平南楚…到时饿殍遍野,死伤的是平民老百姓,后果不堪设想!而魔界要的便正是这个结果…”穆临渊徐徐望向雪玥道:“是为兄的错…但是大难当前,你怎可因自己的一点小事而不顾大义…”
“呵,满口仁义道德…照样双手沾满献血,还为仇人效力十余年之久…难道这就是穆大人你的大义吗?”雪玥冷笑着望着穆临渊那张掩饰地滴水不漏地脸,生生要折断维系在二人之间的血脉亲情。
隐忍久了,便不知何为本心,最初的自己早已面目模糊了吧?穆临渊惨然一笑回道:“我与玄骨先生意见一致,你若不愿相助,那我们便当你是一件没有生命的瓷器罢了,总之你——不能死,不准死!”
真是有幸,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生不得是因为心已经死了,死不能,是因为有人强迫你活着,活着也不过一具行尸走肉而已,雪玥望着自己惨白的发色,一阵突兀的大笑,划破晨曦的料峭寒意。
命若是自己的,哪怕贫贱也是一种尊严,命若不是自己的,哪怕身处高位,亦是一种不幸,什么转世神魔,到头来都逃不开命运的桎梏。
雪玥如此,三皇子俞嘉烨亦是如此。
一个是不愿意面对身世的真相,一个是惨烈地融入这场杀局,偏偏要跟命运作抵抗。
顺天应命,才是为人之道,逆天逆命,岂不是自讨没趣?
“你们究竟想要我做什么?”雪玥终于踉跄地站了起来,正色道。
“杀了俞嘉烨...不是他死,便是你亡…你们二人,只能活一个…”穆临渊云淡风清地回道,似已酝酿了多年。
“那你与观从云干嘛还奉其为少主,似乎一心一意为他好的样子…哈哈哈,果然是伪善啊!”
“那不过是骗他的托辞而已,他的生母乃是巫载圣女,我们便顺水推舟令其父子反目,借其手干掉了怀王,他这人心地倒是善良,只可惜始终是魔君转世,不得不杀!”穆临渊冷冷回道,清澈的眸子里犹如染上了猩红烈火,杀气腾腾。
“难道你不恨他?他亲手杀了你的亲生父母,又屠尽了御家一门…难道不是十恶不赦的大魔头吗?”穆临渊追问道。
“那并非他本愿,他只是被沈无印所利用了而已…”雪玥不假思索,脱口而出,竟不经意地卫护起那个紫衣翩然的俞嘉烨来。
“他根本控制不住自己的魔性,终有一天会令生灵涂炭,如今九龙锁被毁,魔界诸王散落六国,蠢蠢欲动,君不见各地妖魔肆虐,魔界即将卷土重来,到时候三界又要经历一场炼狱浩劫!”穆临渊言之凿凿,雪玥面上却继续冷色笑道:“烨王何等精明之人,怎会不知你与观从云的心事,不过是尚存一丝善念而已,你们却偏偏揪住其良善之心要置他于死地!”
“灵渊…你也对他动过杀心,不是吗?”
“但他不想杀我…他只是受命运所牵绊的可怜人而已,与我一样的可怜人…我并不恨他,方才在那天机幻境中,我什么都看到了…他手下留情了…若不是他当时手下留情,我哪有命活到现在?他一再放过生路,一再保护我…而哥哥你呢?你除了想方设法地设计陷害他人,还做过什么?”
“哼…但是你可知道,你哥哥已活不过十日…”玄骨朝葱郁树木后喊道:“琉伤,多情…你们出来!”
“玄先生有何吩咐?”贺兰琉伤问道。
“无他,只想要你们二人来做个证明,这穆临渊是否活不过十日?”
“是,穆临渊中了无相十二魔的黄泉送葬咒…十日后将病发身亡,若是在此之前,还未带到宗主面前,我二人的项上人头也将不保!”冷多情秀目迷惘地在雪玥与穆临渊身上徘徊,眸中闪过一丝迷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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