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赵高走后,余戚才终于长长的呼了一口气,随后转身准备回去找扶苏,却在转身之时呆住。扶苏就站在离自己不远处,时时挂在脸上的笑容此刻不见了踪影,眼神变换莫测,余戚想起适才与赵高的谈话,怎生的忘记了,这皇宫没有绝对秘密的地方,即使你看不到人,也不代表别人看不见你。
不知刚刚的话,他听见了多少,余戚低下头,以弯腰行礼来掩饰自己的心虚。
“哥哥,不知何时来的?”余戚还是不死心的想要问个清楚。
“刚来,见你许久未回,又有宫人说了你的去向,便来寻你。”扶苏语气中没有喜怒,反倒让余戚更为心虚。
“哦,哥哥同父皇谈完正事了?”
“嗯,时候不早了,父皇特意恩准你暂住子婴府里,待他日再建新院赐给你。”
余戚心里一愣,想必这也是他求来的恩惠吧?一想到自己刚刚还试图在赵高面前跟他划清界限,余戚心中羞愧难当,但是无奈啊,这个赵高,自己不想与他为敌,毕竟,他未来的实力,不容小觑。
扶苏却好似并未注意到她的异样,“走吧,该回去了。”
余戚应了一声“嗯”,便跟在扶苏身后朝前走去。
坐着马车到了子婴府前,余戚在仆人的搀扶下,准备走下马车,此时,扶苏轻声一语,险些叫她摔倒在地,“在这宫里,不是朋友就是敌人,你想要的两全,是不可能的。”
余戚不敢回头,径直走进了院子,按住自己那颗扑通的心脏,这话是什么意思?要自己给个决断,还是,已经将自己排除在朋友之列了?
子婴自她出门便一直在院子口不远处的亭子里候着,瞧见她魂不守舍的模样,连忙走了过去,“妮,还好么?”
余戚抬眼便看到一脸关心自己的子婴,是了,不管是朋友还是敌人,子婴,始终会是自己的依靠,“我没事,父皇还给妮赐了名字,封了婵妮公主,哥哥下次进宫也许就不会受父皇责难了…”自己努力在嬴政面前表现出与众不同,无非就是让他觉得子婴一直坚持要找的人不是随便一个女的,而是他特殊的女儿,如此,子婴或许就能好过些。
赵鸢本就是个机灵的丫头,瞧见自家主子这虚弱样,连忙说道,“公主赶紧进屋吧,这样子婴公子也好歇息,奴婢给公主准备了粥饭在炉子上温着呢,公主可需要吃些?”边说边扶着余戚往里头走去。子婴也在婢女的搀扶下往回走着。
余戚经这一提醒才想起来,这子婴如今身子不好,因了自己怕也是没能好生歇息,算了,如今其他的也来不及作想,子婴的身子要紧。“哥哥莫要忘了,你若是调养不好身子,可别想知道妮的半点事情。”余戚摆出故意威胁的表情,瞧着子婴。
子婴被她逗得一乐,“你也莫听别人胡说,我这身子本就没有大碍,再调养一段时日自是好了,倒是你,这两年想必吃了不少苦,如今刚刚回来也不得清净,煞是可怜,如今父皇那里你也莫忘记请安,但也不要常去,父皇喜怒不定,凡事,多听大哥安排,自是出不了错的。”子婴瞧着这个妹子,脸上露出淡淡的笑容。
余戚却被他说得心里一惊,扶苏,自己要怎么面对才好?如今秦始皇还算精明,但扶苏过几年势必会失宠,可是那个最后的赢家又是自己讨厌的人,到底要怎样,才能好好的活下去?
子婴瞧见她脸色不好,以为她是被皇帝吓着了,随即安慰到,“你也不必担心,照理说父皇既是赐了你公主,那心里想必还是对你另眼相待的,想来宫中还有许多人,连封号也不曾取得。”子婴脸上露出些许悲哀,他势单力薄,救不得许多人。
余戚纳闷,看来秦始皇并不看重自己的女儿,既是如此,那为什么扶苏他们不把其他孩子也引到秦始皇面前呢?又或者说,为什么独独对自己特殊对待?“那哥哥,为何对妮如此上心呢?”
子婴闻言轻轻一震,要说为什么,只说他当日在宫中闲逛,遇着一个小孩急忙抓住他,对他说,“如果我死了,记得,一定要转告陛下,他有一个女儿,名叫妮。”
而后,他以皇子之位半威胁半哄骗的打发走前来寻她的人,将她带回了府里,一养,就是五年,她是妹妹,是他可爱又美丽的妹妹,是他心里渐渐形成的牵挂,如今要他说为什么,他也无从说起,只能说,“因为我们有缘。”
余戚觉得这个理由略有一些牵强,但是也不知怎么说,只好把这个问题抛开,“大夫今日可有来看诊?”
赵鸢回答到,“来了,只说公子这是心病,还得心药医,叫公子解开心结,再以药辅之,不久定能痊愈。”
余戚听这话,心里不由得一阵心酸,而子婴则是有些脸红,“你放心吧,我定会好生调理的。”“嗯,哥哥说道做到哦。”随后扶了子婴回房休息。
余戚从子婴房子里退了出来,坐在院中的亭子,眉头紧锁,此事告一段落,心里倒也不太担心,既是心病,那自己这心药回来了,他也该是无碍了,现在的问题是扶苏,自己要如何面对?这个哥哥,与子婴关系甚好,对自己,也算不错,一想到他未来的下场,心里便生出一股难过之意,可是,自己能够改变历史么?
余戚心中不安,赵高,自己要怎么对待?敌之?不禁畏惧,友之?极度厌恶!唉,烦哪,实在不行,那就等子婴病好了带着他一起离开?逃离这些是是非非的,也不知子婴在这历史上可充当了什么重要位子,自己的举动,会不会对历史造成影响啊?
赵鸢见主子忧愁,安慰道“公主,不如去扶苏公子的举贤堂瞧瞧,据说那里有很多能人异士,也许能有人为子婴公子效劳。”余戚眼睛一跳,举贤堂?什么地方?怎么这么熟悉?
“如此也好,那你可知地方在哪?”
“奴婢知道,只是公主,您以这副模样可是去不得的,举贤堂里都是男子,而且,据说他们除了扶苏公子,对皇室其他人都是很不看好的,不见得愿意帮忙。”赵鸢迟疑了一下说道。
余戚大惊,“这是哪个多嘴的人说的,”这话要是传到那生性多疑暴躁的秦始皇耳朵里,再加上赵高的煽风点火,指不定就对扶苏带来麻烦。
赵鸢不知说错了什么主人这么生气,扑通一声跪下,“公主饶命,鸢儿知错了!”
余戚反应过来,意识到自己太过紧张了,瞧眼前这孩子,不过十七八岁,有些事不知道也是正常,“鸢儿,你可知你是子婴哥哥府里的侍婢?”
“奴婢知道”赵鸢不知主人要如何发落自己,但秦朝刑法向来可怖,言语间已经有了丝丝哭声。
“子婴哥哥跟扶苏哥哥的关系你也知道,刚才的话,要是传了出去,指不定给哥哥们带来什么麻烦,到时,你也逃不了。”余戚说道,又见赵鸢瑟瑟发抖,心中不忍,“唉,我并非恼你,这些话,以后莫要再说就是了,起来吧。”
赵鸢不可思议的看着余戚,“公主不责罚奴婢?”
“罚,当然要罚,”余戚假装生气,见赵鸢一脸恐惧,又补充道,“替我找身合适的行头,我要去举贤堂看看。”
“……?”赵鸢还未回过神来,这,叫什么责罚?
余戚转过身子,轻握赵鸢的手,扶她起来,“你比我年纪稍长,我在心里只当你是姐姐,如今也是一时情急才说话重了些,姐姐也知道有些话,咱们是乱说不得的,姐姐以后当心才是,莫要叫别人抓住痛处。”原谅自己吧,谁叫赢妮的身子确实小了些,只能够当妹妹。
赵鸢张大了嘴巴,从来,没有遇到这样的主子,叫她,不知道说什么好了,热泪盈眶,“奴婢知道了。”
余戚见她如此,替她抹去眼泪,“姐姐莫要哭了,姐姐还要照顾婵妮呢,这副模样可不成。”
赵鸢强忍眼泪,狠狠的点头,“嗯,奴婢,一定好好照顾公主!”
余戚见她小脸憋的通红,不由得笑出声来,“鸢儿啊,这仔细一看,你还真漂亮,如今这小脸梨花带雨的,煞是可爱。”
赵鸢顿时羞红了脸,被一个比自己还小的孩子如此取笑,自是有些难为情,但也因此不再落泪,只是羞红了脸,“公主就知道欺负鸢儿……”
余戚笑道,“那你还不快去领罚?”
赵鸢轻咬嘴唇,忍住羞意,毕竟她在这里可是首婢女,不能叫人瞧见现在这样子,欠了一下身子,“奴婢这就去。”余戚笑笑,心情也稍微缓解开来,如今,只得走一步是一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