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明月温柔地将光华洒在院中。月眠端坐在石桌前摆弄着一把五弦琴,这是她在晚课以后问了尘大师借的。花玲站在一边,快要睡着了,可又时不时被月眠拨动琴弦的声音给惊醒。她不明白,为什么小姐晚上的精神头总是那么好,都快二更了还不睡,现在还兴致勃勃地摆弄起古琴来了。她倒不担心会吵到别人,毕竟这个院子还是比较偏僻的,几个嬷嬷丫鬟因忙活了一整天,早早就歇下了,估计打雷都不会醒。唉,她也好想念房里的那张床啊。
月眠也不明白,这花玲怎么就那么能睡,今天中午的时候已经睡了三个时辰,现在还能困成这样!又能吃又能睡,真的跟某种动物很像啊。不过,看她困成这个样子,月眠还是很好心地对她说:“花玲,回去睡吧!”
花玲迟疑了一下,然后摇摇头:“没事的小姐,花玲熬得住!”她是小姐的贴身丫鬟,得时刻呆在小姐身边。再说了,主子没睡,她一个丫鬟先睡,这成何体统?
月眠知道她的迟疑,笑着说:“下去吧,我只是练练琴而已,不会出院子的。再说,明天我还得靠你唤我起床呢!”
有了这个冠冕堂皇的理由,花玲不再迟疑了,直接蹦回了房间,倒头大睡。月眠笑着摇摇头,将注意力放回了五弦琴上。一双小手在琴弦上轻轻地拨弄了几下,古琴马上发出“铮铮······”的声音。据说夜澜月眠在三岁的时候就开始学习古筝了,五岁那年就能弹奏出完整的乐曲。月眠明显没继承这种才艺,弹出的音节完全不成调,但她也没有在意,反倒很享受手指触碰琴弦时那种酥麻酥麻的感觉。这种感觉很新鲜,月眠乐此不疲地拨动着琴弦,简单的音符从指尖流泻而出,连心情也变得前所未有的愉快。
“嗯,很难听!”一个好听得出奇的声音突然在月眠背后响起。她吓了一跳,手指放在琴弦上一动不动,院子中立刻安静了下来,没有一丝动静。月眠心中的第一个念头:刚刚是我幻听了吗?过了半响,才稳稳心神缓缓地回过头去。
啊!那是怎样的一副景象,直到多年以后回想起这一幕,她仍然止不住心悸。
入目的是一个身形修长,负手而立的男子。身着白衣纤尘不染,月华均匀地洒在他的身上,为他镀上一层圣洁的光芒。完美的薄唇正噙着淡淡的笑,一双凤目深邃迷人,眉眼间带着隐隐的笑意宛若星辰般令人迷醉不已。此刻他安静地站在原地,宛若神祗般遗世独立又光芒万丈,令人无法移目。那一瞬间,月眠觉得自己的心脏狠狠地跳动了一下,一个词浮现脑海:神仙。可当她看到一只通体雪白,体型娇小的狐狸乖巧地蹲坐在他的脚边时,她又觉得,眼前这个超凡脱俗的男子,也许是个化成人形的狐狸精。她失神地看着他喃呢道:“狐狸?”
那男子眼中的笑意更深了,真是有趣的丫头。他觉得有必要出言提醒一下这个看着自己失神了半天的丫头,于是轻轻一跃,稳稳地站在月眠的眼前。他勾起薄唇,俯下身来看着她,漫不经心地问:“你说我是狐狸?”语气中带着隐隐的笑意。
月眠被他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吓到了,身体不由自主地往后仰,一只手撑着石桌上,另一只手紧紧揪住自己的衣襟,连忙别过头去。这是标准的防御动作,她下意识地抗拒着自己的接近。但脸上飘起的红晕,还是很老实的告诉他,这个丫头害羞了。没错,一向性格淡泊、心如止水的月眠,不但盯着人家看得失神,竟然还害羞脸红了!这是多么不可思议的一件事!但很快她又恢复了平日的淡定,皱着眉问:“你是谁?”
那男子看着她这些小动作,满意地点着头,一挥衣袖,优雅地坐在了旁边的石凳上。月眠立刻坐到男子的对面,眼神里有着一丝戒备。倒是他身边的小狐狸,蹭的一声跳上了石桌上,抬起前爪拱了拱小巧的鼻子,那模样真是可爱极了。月眠好奇地盯着它,她活了两辈子,从来没见过真正的狐狸。但她向来对这种外形可爱又活泼机灵的小动物,没有抵抗力,她很想摸一摸那漂亮的毛发,又担心自己会吓到它。而那只小狐狸也同样歪着脑袋好奇地看着她。
一阵悠扬的琴声打断了她们的大眼瞪小眼。月眠立刻就听出来了,这不正是自己那天听到的曲子吗?这么说来,自己这些天一直惦记着的弹琴之人,就是眼前这个俊美如神祗的男子?
“是你!”月眠不可思议地看着他。对方没有理会她的讶异,仍然自顾自地弹着琴。琴声清澈空灵,曲子里透着一股悠然雅致,令人心中的郁结一扫而空。听到这熟悉的乐曲,月眠终于放下了戒心,回想起自己刚才的表现不禁觉得好笑。
“你笑什么?”
月眠摇摇头,看着他直截了当地说:“我在找你!”
没有预料中的惊讶,他只是淡淡地笑道:“我知道!”
“你怎么知道?”这下轮到月眠好奇了。
“灵狐看到你了。”他伸出手拍了拍小狐狸的脑袋,但眼睛还在看着她:“在岩石那儿。”
月眠恍然大悟,原来他真的在岩石后面。她问:“那你究竟是谁?”据说,目前寺里除了接待夜澜家以外,再无其他留宿的客人了。看他对这里的熟悉程度,应该住在这里一段时间了吧,可他怎么看都不像是个修行之人。
“在下东方晨曦,我不是这寺里的客人。”他回答道:“只是住在这里附近。”
“你的意思是,你家在那块岩石的后面。”月眠继续问,心中有些好奇,这个时代的人大多都迷信,一般不会在寺庙附近建房子。再说这里虽然舒适,却不免冷清。他果真是个孤独的人!
他眯着眼睛想了想回答道:“嗯,只是暂居不算家!”那懒懒的神情,就跟趴在桌子上的狐狸一个样。
“原来如此!”月眠了然地点点头,又接着问:“那你为什么会到这里来?”
“被吵的!”他露出个狐狸般风情万种的笑容,指了指五弦琴:“魔音贯耳,我会做噩梦的,所以就过来查看查看!”
“你······”月眠顿时气结,往日里的淡然和修养,通通不见踪影。可他说的也是事实,自己根本不懂音律,就是觉得好玩才乱弹一通的。结果扰人清梦,怎么说都是自己不对。月眠只好皱着眉头道歉:“抱歉,打扰你了。”
“哈哈······”看到月眠气鼓鼓的样子,东方晨曦心情大好。他伸出一根修长的手指,轻轻点在月眠深锁着的眉间,浅笑道:“小小年纪,老皱着眉头,真不可爱!”
月眠瞪着眼睛看着自己额间青葱如玉的手,心中腾出一股怒气。她可不可爱跟他有什么关系?这个男人真是太~~~~~太~~~~~恶劣了!看着月眠郁结的样子,东方晨曦反而笑得更加开心了。明明很生气却又努力装着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呵,这丫头很有趣!
把手伸了回来,东方晨曦优雅地站了起来,随手拍了拍小狐狸,小狐狸眨了眨黑溜溜的小眼睛,跳上了他的肩膀,他勾起薄唇露出一抹完美至极又魅惑至极笑容对她说:“想学琴,我可以教你。”然后月眠觉得眼睛一花,眨眼间,一人一狐早已没了踪影。就如来时一样悄无声息地消失。
月眠呆呆地看着空荡荡的院子,手不自觉的覆上额间,那里还留着他指尖上淡淡的清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