纷雪居中的桃花依然故我地吐着芬芳,东方晨曦靠坐在桃林间一株粗壮的桃树下,一手举着白玉玲珑杯,另一只手轻抚着趴在脚边的灵狐身上雪白的毛发,灵狐十分享受地眯起眼睛打盹。片片桃花飞旋而下,散落在他的肩头上、衣襟上。唇间噙着淡淡的笑意,他将酒杯送到唇边,仰头一饮而尽,一阵桃花的芳香流连于唇齿间。放下手中的杯子,他的目光落在身侧,那里放着一张小矮桌,而桌上有一架古筝。琴身通体乌黑发亮,琴尾处刻着一幅翠竹图,令整张琴更显古朴素雅。这是他的琴,从不离身的琴,名:天璇。
天璇与天玑是一对从远古时代流传下来的古琴,合称:璇玑琴。是天下乐者梦寐以求的千古名琴。这对古琴的琴身及琴桥皆用树龄超过千年的金丝楠木打造而成,琴弦则采用了极其珍贵的极地冰蚕丝,名副其实的刀枪不入。璇玑琴的音色绝佳,天璇音稳沉静、天玑飘渺空灵。若得心有灵犀的眷侣一同演奏此琴,所奏琴音直比天籁,令人如坠仙境。
相传这对古琴出自一对音律造诣登峰造极的琴师夫妇。夫妻二人不但恩爱无比且性情高雅,不与世俗同流,隐居山野之中。平日里男耕女织,闲时抒情作乐,十分悠然自在。某一天,丈夫在林间寻得一块通体乌黑的古木段。以指敲之,音色淳清,空灵悠扬,实为绝佳的造琴之料。不禁心中大喜,几番努力才将木段带回家中,妻子一看,当下惊叹不已。此乃生长千年的金丝楠木,精贵无比。于是两人决定用此段古木打造一对绝世古琴。历时十年,呕心沥血才将框架裁好,夫妇二人欣喜不已,即刻将上好的红棕马尾弦张上。孰料,指尖触弦时,琴弦立断,数番换弦,皆是如此。夫妻二人焦虑不已,又为这双绝世古筝未能现世感到痛惜无比。幸好,有一散仙恰好游历至此,得知琴师夫妇正为琴弦一事犯愁,于是便将一盒银光闪耀的丝弦送给二人,二人立刻将琴弦张上,荧荧银光在通体乌黑的琴架上,宛若漆黑夜空中的北斗星辰,耀眼夺目,摄人心魂。
当下夫妻二人各执一琴,合奏一曲广陵散。琴音空幽妙绝,直比天籁,院外雀鸟蜂蝶,走兽生灵无一不驻足聆听。夫妇二人喜极而泣,慌忙向仙人跪谢。散仙摇头笑道:“此非吾之力,汝等缘之所致尔。此琴所奏之乐竟能感动生灵,实乃灵气逼人之神物。吾以为此琴认主,他日汝夫妻二人归去之时,能此琴交付有缘之人,必能使琴流芳百世,功德无量!”说罢仙人大笑着腾云而去。
夫妻二人将仙人之言铭记肺腑,并为这对古琴命名。音色醇厚沉静者为:天璇;音色飘渺空灵者为:天玑。合称:璇玑琴!璇玑实为北斗前四星,意指北斗七星,取其星华耀目,不可分割之意。后来有人认出这双古琴的琴弦是天下间最为坚韧的极地冰蚕丝所制,实属刀枪不入、水火不侵的极品。这对古琴因其背后传说和绝佳音色从此流芳百世,成为世人所熟知的千古名琴。
事实上,关于这对璇玑琴的真正来历,在这千百年来早就被天下人撰改得不成样子了。世人总认为这样的神物该有个美丽的传说才能与之匹配。却忘记了传说终究是传说,不过是人们一厢情愿的美好臆想。东方晨曦勾起唇角,露出一抹笑容,眼中却带着浓浓的冷意,浑身上下都散发出清冷孤绝之感。可片刻后又恢复了平日里的云淡风轻。抬手将杯中注满,轻轻一呷,闭上了眼睛。
仿佛一切又恢复如初,桃花依旧满天纷飞,男子靠在树下闭目养神,唇间噙着淡淡的笑意······
自福伯带着奴仆侍从迁送世子妃的灵柩离开寺庙前往夜澜祖陵起,花玲就开始变得很忙碌。每天大清早要起来打点早课要用的一应物品,中午的时候还得准备好隔天要用的香烛冥品,照顾小姐的生活起居,晚课以后还得守灯,直到二更才能休息。唉,忙得连喘口气的时间都没有。好在小姐向来聪慧懂事,自己不在身边的时候就乖乖呆在厢房里看书练字,或者独自出去散步,甚至自己沐浴、洗衣,为她减轻了不少负担,真是个体贴乖巧的好孩子。否则她这吃也吃不饱,睡也睡不好,还要劳心劳力地留意小姐,她的小命还不玩完?当然,对于从来十指不沾阳春水的郡府千金为何突然会自己沐浴甚至洗衣的这些个问题,她是绝对不会疑惑的。为什么?那当然是因为她们的小姐聪明咯!
前世,月眠一直很羡慕那些会弹奏乐器的人,尤其是古筝。看着她们纤纤素手在琴弦上游移跳动时,那充满古韵风雅的氛围,令她不由自主地陶醉其中。可惜对于一个孤苦无依的孩子来讲,学琴只能在梦里才有的机会。但今生,她终于有机会可以一圆旧梦了。
午时刚过,她一如往日地来到岩石前,还未掏出香囊就发现,东方晨曦已经站在岩石上。此刻正仰头看着澄蓝的天空,因相隔的距离甚远,月眠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但她却无端的觉得这样的他很孤寂,很遥远,像是天际的云彩一样不可触碰,游离于众生之外。
“师傅!”月眠忍不住出声打断他的目光。
对于这个称谓,月眠是很不乐意接受的。想她虽然是个小孩子的模样,但身体里的灵魂是却是个不折不扣的成年人,而东方晨曦怎么看都是个不满二十的男子,让她称呼一个同龄人为师傅,怎么听都觉得别扭。她为此多番抗议,但东方晨曦却完全不当一回事,唇角一挑露出个狐狸笑容,风情万种地指着岩石说:“要是月儿不愿意,门口就在那儿!”这,这分明是威胁!
事实证明,胳膊还是拧不过大腿的。月眠唯有认命,几天下来也叫得习惯了。
“哦,月儿终于来了!”东方晨曦将视线放到她的脸上,随即足尖轻点,从岩石上飞身而下落在她跟前。看到她皱着眉头的样子又不禁笑道:“月儿怎么一脸的苦瓜相,这声师傅也叫得这么不甘不愿的?”伸出修长的指尖轻轻点上她的额间,一阵清凉立刻从她的额间扩散开去。
月眠推开他的手,抬起头看着他的眼睛,认真地问:“师傅刚才是在看天空吗?”
东方晨曦收回了手,笑着点点头。月眠又问:“不知师傅看到了什么?”
这,倒是问到他了。天空,是他时常注目的地方,不仅是喜欢更多的是一种习惯。但他从不考虑自己在这天空之中到底看到了什么,或许是云彩,或许是星辰,又或许什么都没有。他需要一个辽阔无垠的地方释放自己,仅此而已。
于是他摇摇头问:“没有,月儿呢?
“寂寞!”月眠认真地看着他回答道,“不是天空,而是你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