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舞含烟,处处纸醉金迷,夜夜歌舞升平。函玉馆里,晚倾歌正端座美人榻上弹琵琶,屋里燃着高雅的山檀香,飘飘袅袅的烟雾缭绕着,佳人犹抱琵琶半遮面,举手抬足间隐隐流露着一股高雅,灵巧的指尖在琴弦上翻飞,琴音霏霏,哀婉动人。
曲美,人美!
月眠在心底赞叹:名副其实的绝代佳人,不光颜色好,才情高,就连气质都如此出众,自己身为女子看了都不免出神,更何况是男子呢,可惜如此美好的女子身陷**,否则还不知要何等优秀的人品相貌才可匹配。想到这里,月眠一阵唏嘘,不知怎的又想起了易修云早上和她说的话。
“小师侄,大伙儿都以为我是看上了晚姑娘的美貌,见色起意?其实你们错了。我虽然喜欢她,但也知道自己没法儿给她带去幸福,所以我不会招惹她,能远远的瞧上一眼就满足了。你不知道的,歌儿她很苦,很苦,我只希望她以后能过得痛快些。”
因为软筋散的药效未散,一天十二个时辰里,他有将近十个时辰都是昏昏沉沉的,清醒的两个时辰就来骚扰她。易修云跟她说这些话的时候,神智不是很清楚了,但月眠看得分明,他的神情非常认真,没有了平时的嬉皮笑脸,添了几许黯然。
或许易师叔并不如她所猜,半年前才认识晚倾歌,相反他们相识很久了。但他什么都没说,半年来只是默默守在晚倾歌身边,两人甚至从未碰面,如同他所说的远远看着就好······
人人都有藏于心底的秘密,所以月眠什么都没问,让影三将他送回了西厢。
她从沉思中回过神来,晚倾歌刚好弹罢一曲,朝她款款而笑,明媚夺目的浅笑,美得将满室的光华都比下去了。如此倾国倾城的佳人背后却过得很苦很苦。
烟花女子大多都是人前风光人后凄凉的,就算易修云什么都没说,她也知道晚倾歌的处境没有表面那么好,否则她如何会继续经营水舞含烟,而不是找个良人从良。在这个时代,女子的名节比性命更重,出身烟尘又哪有什么好归宿。
所谓物极必反,太过美丽的东西通常不会有好下场,晚倾歌长得如斯美貌,放在寻常百姓家很容易惹出祸端,可是在勋贵人家分分钟就成了红颜祸水,真真是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月眠在心中暗叹了一口气,可脸上挂起了甜甜的笑容。
“晚姐姐的琵琶弹得真好,我都听入神了。要是我有你十分之一的厉害,也不至于让师傅他老人家天天数落了”
佳人半掩菱唇,少主的小徒弟挺有趣的,居然将少主唤作老人家,她轻笑道:“月妹妹过奖了,我的琵琶不过是宵末之技,难登大雅之堂。倒是你小小年纪就能弹奏筝曲,又师从东方公子,以后琴艺定有大成就。”
这是真心实意的赞美,别的不说,光是能得少主青眼相待这一点就很不简单了。而且少主还将天玑琴送赠与她,璇玑琴在少主心中的地位,别人不清楚,她还能不清楚么。
月眠啥都没干就让大美人好夸了一通,不好意思的扯了扯自个儿的小辫子:“大成就我是不敢想的,随便能弹些曲子自娱自乐就好,呵呵。”
晚美人亲自给她泡了一壶甜甜的菊花茶,还给她做了一些可口的小点心,很合她的胃口。所以,东方晨曦外出的这段时间,月眠天天过来函玉馆,一来可以听曲品茗,二来可以跟晚美人学学音律,顺带让她指导指导自己,省得东方晨曦回来之后挪揄她没长进。
晚倾歌既是台柱又是老板,并不需要时时出现,偶尔昙花一现更有效果,除了一些必要事务,她其实挺闲的,也乐意跟未来的小主子亲近亲近。
两人都各自打着小算盘,几天下来相处得越发熟稔,晚倾歌也不藏私,将许多珍藏的琴谱都送给月眠,月眠也常常甩开易修云去晚倾歌那儿蹭饭。
忽略掉心底那丝寂寥,月眠暗想,其实这也不坏啊,起码师傅不在身边的时候,还有个美人陪着吃饭,也不算亏了,而且晚倾歌还不会监管她习武,偶然偷个小懒也没事。这事儿要换了东方晨曦铁定又要磋磨她,还是让她松快两天再说吧。
最好在他回来之前溜出去看看,她和花玲早就对繁荣热闹的洛水充满了好奇,难得来一趟总不能啥都没玩吧,反正易师叔熟悉这一带,捎上他带路,肯定能寻到好玩的地方。
嗯,回头再贿赂贿赂阿鲭,让他不要告诉师傅。
月眠打得一手好算盘,可她万万没想到东方晨曦提前回来了,居然还提前了两天。不是说祈州来回最快七天吗?怎么五天就回来了?
东方晨曦悠然自得的坐在水榭里面喝茶,如玉的俊脸挂着他招牌的笑容,似笑非笑的看着他们,那眼神端的意味深长。
刚刚才兴致勃勃地从市集上回来的人们惊呆了,易修云反应最快,拖着软软的身体往后一歪,倒在影三身上——装晕!大伙儿鄙视了他一番却没胆子跟他一样。
阿鲭干脆地半跪在地上请罚,他不该将小姐带出去,万一月小姐有何意外,那后果简直想都不敢想,他没有尽到监督小姐的责任所以要罚就罚他吧。
花玲也直挺挺的跪在月眠的前面,也请罚,理由同上。而且,她家小姐细皮嫩肉禁不住折腾,要是东方公子要罚小姐,她就一力扛下来,决不能让小姐受半点委屈。
可东方晨曦对他们视若无睹,直勾勾的看着月眠,眸色幽深。
月眠脸色讪讪,拿着两串塘葫芦的手不知往哪儿放,扭捏了好一会儿还是决定低头认错,不管怎么说,大伙儿是被她忽悠出去的,责任在她,她不能让无辜的人顶罚。
于是她故作轻松的走到了东方晨曦跟前,扬起一个乖巧又可爱的笑脸,软软糯糯地说道:“师傅,您回来啦!月儿可想念你了,您想月儿了没?”说罢,自己都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一把年纪装**太难为她了,但是根据她跟狐狸交手的经验来看,撒娇是最快捷的手段。
跟小命相比,面子它算个啥!
东方晨曦勾唇一笑,看着她的眼神越发温柔,薄唇微启轻轻吐出几个字:“月儿说呢?”
月眠无由来的抖了抖,强忍着不安,继续装无辜:“师傅您没告诉我,我怎么知道?”
东方晨曦呵呵一笑:“为师自然是想你的,不然怎么会提前回来呢。”
月眠心中暗自吐槽,其实你不提前也没关系的啊······
“可是,为师实在没看出来月儿哪里想念我了。”东方晨曦睨了一眼她手中乱七八糟的零嘴,冷不丁冒了一句,“你玩得可开心,嗯?”
说到最后一个字的时候,微微上扬的声调,那森然的语气,强大的气场,让在场每个人的心都颤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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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桌君:师傅大人风尘仆仆的赶回来,结果没看到自家软绵绵的小徒弟,心情老大不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