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滴答!”“滴答!”“滴答!”……
翌日,清晨,古刹的屋檐边上轻轻滴下昨夜暴风雨后残余的雨水,一滴滴甘露轻轻拍打在已经有明显凹陷的地面之上,发出清脆的响鸣。外面的山峦丛林进过一晚上的雨水洗礼,也表现出它那极其清爽的一面,雾气轻绕、飞鸟横空。
“嘤!”口中轻轻的发出一声梦呓,古刹角落处,和小狼躺在一起的木琅眉毛微微颤动了一下,而后眼皮轻启,露出一双很是清明的眼瞳。
“我还活着!”目光在古刹之中四顾了一周,木琅嘴角微微一挑,露出一个不知是笑还是苦涩的表情。不过他脸庞上的情绪只散发出来一刹那,又瞬间的被痛苦所代替,昨晚的香醇睡眠绝对是上天的恩赐,最起码他昨天一整晚都没有感受到那钻心的疼痛,对于已经煎熬了三天三夜的木琅来说,的确值得庆幸。
不过那又怎么样呢,自从木琅睁开眼眸的一瞬间开始,痛彻灵魂的疼痛照样如潮水般袭击他的感知。
“嗯!”饱受着让人崩溃的煎熬,木琅轻哼一声之后猛然将头额死命的撞击在地面,而后再次抬头,再次撞击,似乎只有那样才能让他暂时的忘记身体上毒液带来的万针穿刺之痛。
“嗷~”被木琅不自禁发出的声响惊醒,小狼徐徐从地面上站起了四肢,狼瞳中带着点点束手无措的望向前者。
以小狼不低的智慧轻易就能够看出自己的主人此刻正遭受着何等的痛苦,从它记事开始,它就没有看见过露出这种表情的木琅,他就好像一尊塑像,只在最亲近的人面前露出他的笑容,其他时间他的脸都保持着木然,好似天塌下来也与他无关。
这么的一个人此刻却露出痛苦的表情,可以想象他体内毒素照成的痛苦是何等的恐怖。
“不就是死吗!拼了。”闪烁着痛苦的眼眸中浮现出一抹坚定,撞击着地面的木琅下定了某种决心,豁然从地面上将低垂的头额抬起,双膝盘膝而坐,闭目沉神,进入入定状态。
自从木琅中毒之后,这几天来所作的全部努力就是控制灵力,拼命压制体内的毒素,不敢妄动分毫,因为他害怕自己的盲目动作不但不能起到预期的作用,反而会雪上加霜,毕竟他从来没有过中毒的经历。
但现在不同了,毒液已经彻底侵蚀了木琅的身体,骨骼、内脏、还有肌肉,无一幸免,倘若不是他意志坚定,现在恐怕已经是一具尸体了,但饶是如此,浓浓的死气已经将他整个人笼罩,有点眼力的人都能轻易看出他命不久矣。
既然情况已经发展到了这个地步,还有比这个更糟糕的情况吗?就算是有,大不了就是死路一条,横竖都是死,木琅也下定决心拼一把,看能不能控制自己还算浑厚的灵力将毒素逼出。
思忖到这些,木琅几乎没有什么迟疑的便将心中所想大胆实践,入定之后,急忙调集四肢百骸之中一直压制着毒素的灵力汇聚在一起,准备蓄势力量。
但灵力的离去,立马便是导致木琅整个身体潜伏的毒素彻底沸腾,它们没有了灵力压制,如出笼猛虎,疯狂施虐向前者的全身,由毒液聚集成的暗褐色气息,顺着木琅的血液,遍布整个肉身,每进过一处,原本就显得很是墨黑的肌肉与骨骼更显萎顿,变为毫无生机可言的烂肉。
虽然全部精力都在调动着四肢百骸中的灵力凝聚于丹田,但木琅的少部分注意力还是密切关注着身体的变化,当见得那团完全由毒素凝聚而成的暗褐色气息之后,心中也不犹得一揪,那绝对是这些毒素集结而成的毒素精华,所过之处无论肉体还是骨骼都生机尽失,变为彻彻底底的死肉。
倘若让它继续肆虐下去,不出盏茶功夫,木琅仅剩的的生机都会被它彻底吞噬,而他本人,恐怕也会随之死去,成为一滩烂肉。
“给我滚出去!”知道真正的生死时刻到了,现在的情况已经容不得木琅多想,他将灵力全部凝聚起来的刹那,便是调动着这股小有规模的精纯能量,疯狂的撞向已经到达了胸口位置的暗褐色气息。
就在木琅那看似浑厚的灵力聚集与暗褐色气息接触的电光石火之间,那毒素精华仿若也感受到了敌人的来犯,如受惊的刺猬,竖起全身利刺,无畏的迎向前者。
“轰!”无形能量的碰撞,木琅的灵力与暗褐色气息接触的刹那间,胜负便已经分晓,毒素精华占尽上风,而他只是勉强招架而已。
毕竟那名给木琅下毒的女子那飞雨伞中隐藏的银针,本来就是用来击杀五重天修士甚至是六重天所用的,小小一根银针蕴含的毒素就足以给三重天修士带来性命之忧,杀死四重天修士也只需要十几根而已,那天木琅可是身中好几十针,蕴含的毒素足以让他死上好几回了。
但值得庆幸的是,在中毒的前几天,木琅服用过一枚丹朱叶果,那可是真正列入一品灵药之列的奇药,虽然被木琅吸收了大半,但剩余的一小半药力仍然隐藏在他身体各处,就是那一小部分的药力让木琅多活了整整三天,不然他在中毒的一个时辰之后,便已经毫无悬念的毙命。
正因为如此,木琅的全身灵力全部加起来也难以撼动那毒素凝聚成的暗褐色气息分毫,乍一接触,自然是节节败退。
“难道我真的要死在这里吗?”见得自己的最后一点希望也在碰撞中泯灭,木琅心智就算是在坚定,此刻也不犹得生出一股绝望,这种剧毒根本就不是自己能够撼动的,等待自己的只有死亡,什么紫霞门、凌云宗、修真界,在自己死后也都只是浮云罢了。
“我不甘心!”涣散的眼瞳中流露出野兽一般的疯狂,木琅心中一阵狂啸,死命的调动已经陷入败局的灵力,与那暗褐色气息再次力抗在一起,这一次可能是他心中不甘从而爆发的潜力,木琅居然让得那暗褐色气息的脚步停顿了片刻。
但也仅仅是片刻,木琅的灵力再次败退下来,而后又在他那已经疯狂的咆哮中再次撞击上去……
无声的战斗在木琅身体中进行,外面的世界也不平静。
当木琅调动着灵力与那暗褐色气息在胸口位置发生第一次撞击的时候,他的上半身衣物便是在那了无声息的能量中爆裂开来,露出上体死气沉沉的胸膛,从他的皮肤上依稀可以看见那胸口位置若隐若现的两股能量,一股纯白色,是木琅的灵力,另一股呈暗褐色,正是毒素凝聚的精华。
一侧的小狼被这一异样给吓得原地打转,围绕着木琅盘膝的身体焦急的来回,不知所措的狼瞳死死的瞪着后者的胸膛,却又不知道如何是好。
时间推移,木琅终究还是没有抵挡住暗褐色气息,两者的差距实在是太大了,他凝聚在一起的灵气都不知道被撞散了多少次,仅仅能做的也就抵挡那毒素精华少少的片刻而已。
“也许我不这么冲动的话,还能多活两天。”见得那势不可挡的吞噬着自己身体生机的毒素,木琅自嘲一笑,想不到自己做了这么多,也只是提前送自己上路而已。
但他却没有后悔,给他一个重来的机会他仍旧会去拼,与其这样苟延馋喘的活着,倒不如快刀斩乱麻,拼一把来得干脆,只不过这一次自己运气不好,貌似得死在这里了。
到了现在,木琅也再一次的平静了下来,人就是如此,在有希望的时候,哪怕只有一丁点的曙光,他都会疯狂的去拼,但真正知道结果之后反而显得很是冷静,静静的等待死亡的来临。
自己死后恐怕没有人会为自己的死而流泪吧,除了小狼以为根本不会有人为自己伤心,木琅有些无聊的想到。也许木齐在知道自己死后会稍稍的难过一阵,但之后他仍旧是木家庄的大少爷,过着后半生安逸富贵的生活,自己只不过是他生命中儿时的过客罢了。
至于木家庄的那些村民,也许他们巴不得自己这个狼孩早点死吧。
就在木琅静静的注视着那团一点点蚕食着自己生机的暗褐色气息,而胡思乱想的时候,他身体之外,古刹角落处。那具盘膝而坐,早已死透的老者尸体,其干枯的右手小指豁然间动了一下,而后他那具死气沉沉的干瘦身体如枯木逢春般,流露出点点的生机。
老者生气微弱得仿若茫茫黑夜中摇摆的烛火,随时可能熄灭,但不管怎么说,那股生机是确实存在的,给人的感觉好似不管有多大的狂风,这点点火光也不会丧失。
与此同时,老者安详紧闭的眼眸也轻轻的拉开一条细缝,露出一对浑浊的眼眸,虽然了无生机,但却给人一种利剑出鞘的锋锐感,睥睨天下,即使是身体上挂满无数的锁链也无人敢与之对视,而老者目光所及之处,正是另一个角落之处木琅的身体。
“啊!”正将意识沉寂在自己身体中等待死亡的木琅好似受到了什么力量的推拒,有些不知所谓的意念直接被弹出体外,喉咙中不由自主的发出一声惊呼。
漠然的眼瞳淡淡的瞥过木琅胸膛上那暗褐色的毒素精华光晕,老者浑然不理睬前者的惊异,枯瘦的手指虚空一点,直指那团暗褐色气息。
就在老者手指虚空点了一下自己胸膛中那团毒素精华凝聚而成的气息的瞬息之间,木琅感到前一刻还肆无忌惮的毒素这一次居然完全的平静了下来,死寂得犹如一汪死水,不再吞噬自己肉体里的生机。
“……那个死人……你活了!!!”被那团气息的异样以及自己突然被弹出体内的异变中回过神来,木琅这才后知后觉的注意到对面那具本该是尸体的老者眼眸居然睁开了,当即又是一阵惊骇莫名,询问间,利索的从地面上站起,掌心之中,掌心雷下意识的凝聚在一起,冷厉的目光并没有自己的虚弱而有丝毫的胆怯。
“……是啊……死了……又活了……”给人的感觉好似两块粗糙的木板互相摩擦而发出的声音,嘶哑而沉闷,老者淡淡的注视着木琅,徐徐开口,艰难的吐出七个字来,让人难以听清,好像比身中剧毒的后者还要虚弱。
“你到底是谁?”老者全身被铁索洞穿,语气虚弱无力,让现在身中剧毒,性命难保的木琅升起一种同是天涯沦落人的感觉,一时间心中的戒备也放松了不少,不过以他谨慎的性格还是试探性的发问道。
“我是谁!……如果说……我是佛……你信吗?”脸上没有丝毫的表情,老者身体关节尽数被铁索洞穿,肉体生机尽失,就算是不死也与活死人无疑,再加之声音虚弱无比,说出的话怎么也不像开玩笑。
轻轻摇头,木琅可不是傻子,对方说自己是佛他就信了的话那就不叫不明事理了,而是真正的白痴。
“对……我不是佛……但是……我是谁……对你来说……很重要吗……”漠然的老脸上头一次露出一个似笑非笑的表情,老者平静的注视着全神戒备的木琅,嘶哑的声音说道:“现在最重要的是……你自己的命……剧毒噬体……五脏六腑生机全无……单凭一股意志支撑到现在……而没有死……小子……你很不错……”
“那又怎么样呢!”在老者淡淡的注视下,木琅有一种无所遁形的感觉,好似什么东西都被对方看透,连心中所想也被其捕捉,一时间竟不知如何作答,只好硬着头皮顺着老者的话往下问。
“你想活命吗……”死人一般的老脸上露出一副莫名意味的笑容,老者轻轻吐出五个字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