繁华一场终要落幕,倾城舞姬也要落板定价。周翙音在厢门前,英姿挺拔,气势迫人。不说这两万两,但就护国将军独子的身份就叫众人哑然,纵有不甘也只有忍下。阿狸看着周翙音被侍者引入后院,一颗心就像被人从高处摔落,砸了个粉身碎骨。半响都不得一动。
“师傅?师傅?”钟齐见她发怔,扯了扯她的衣角,眉眼间略带不安。
“无事,咱们走吧!”阿狸起身,留下一锭金子,穿过喧嚣的大厅,正要出门,突地闻到一股妖气,微微扭过头,看见灯火阑珊处,一个白白净净的女人挤在人堆里跟一个男人对骂,小脸都被气红了,浑身发抖,突地就给那男人一巴掌,身上的妖气更重。挨了一巴掌的男人斜着两只小眼睛,满脸横肉,撩动衣袖就要冲上去打那女子。阿狸便强打起精神,奔过去,她察觉到这个女子是个妖,只是刚化形,还没有做过什么恶事,要是被这男人激怒,轮化成妖孽就不好了。
男人一拳头挥过去,被阿狸一手硬生生接住,另一只手幻化出一柄剑,指在男人的胸口。
“什么事?”阿狸问旁边的女子,她看到阿狸露出一副极开心的表情来,像是年少不知事的小姑娘。阿狸担心她一激动,曝光了两人妖类的身份,便急忙开口问她。
“他摸我!”俏丽的女子指着那男人,双眸喷火:“我要剁了他的手!”
“我怎么知道你不是这里的姑娘!好人家的女子怎么会跑来这个地方!”那男人又是气又是惊惧,看到阿狸脸色不善,盯着剑头道:“您、、悠着点!”
“你!”女子被他噎住,哼的一声不再说话。阿狸收了剑道:“他摸了你,你打了他,这事就这算了!不要再起恩怨。”
女子还有些不满,正要说什么被阿狸一个瞪眼,便闷声闷气道:“好了好了,就这么算了!我不跟人渣一般见识!”
男人也甩了甩袖子,被其他同伴拉走。阿狸带着钟齐离去,那女子嚯嚯嚯跑过来,跟在阿狸后面,小心翼翼的走着。小二殷勤的拉起帘子,外面已是夜深,皑皑的大雪覆盖住长街、屋顶,脚步落下去,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两个人在前面不紧不慢的走,女子在后面慢吞吞的跟着,阿狸原本无心在理她的事情,见她一直跟着也不是办法,便停住身子,回眸看去。女子大喜,提着裙摆,几个跳跃跑过来,好似欢快的小鹿。
“你是什么妖,怎么会在这里?”阿狸只能看出她是株植物,因为她的妖气里含着植物辛辣的气息,还有阳光温度。
“我是金针菇!”女子看起来极满意现在的模样,摆开手,牵着裙摆转了两圈道:“我给自己取了个名字,叫幸幸,因为我是株幸运又幸福的金针菇!”
钟齐扑哧一声笑出声来,瞧着面前犹在兴奋的金针菇道:“你怎么幸运又幸福了?”
“我们一族是很难修炼的!”幸幸很认真道:“总是刚刚长全身子,就被人摘了吃去,大部分还都是被涮在火锅滚烫的辣汤里,多凄惨!我能修炼化形真是祖宗保佑呢!”
“也是”阿狸轻声点头:“很少听到金针菇精这类的妖,你在这里干什么?只为看美人?”
“恩!”幸幸直点头:“我见过的人少,不知道化形成这模样好不好看,听说这里有个大美人,就跑来看看!”
“你之前在什么地方?哪里妖怪多么?”阿狸随意问着,三个人的影子投在雪地上有些冷冷清清。
“之前啊、、、”金针菇扭着脑袋想了想:“我在野外四处游荡,没见过其他妖怪,你是第一个呢!”她双眼亮晶晶的望着阿狸,明明是成人的身子,偏生一颗孩子的心。阿狸看着她就像看到过去的自己,在重华山上度过的天真无忧的日子。
“没有一个住的地方吗?”阿狸突然有些同情这个金针菇。
“就睡在大树下,变成原型,扎跟在泥土里,还有大树可以做保护伞,不用担心刮风下雨!”金针菇嘻嘻的笑着,明媚皓齿。
“走吧,先去我哪里!”阿狸牵起她的手,想着她这个性子,遇到坏人肯定被骗,金针菇一族修炼艰难,好不容易修成人行,若是再堕入魔道,便永世不得飞升。还是带着她一阵子,稳定心性。即使不能飞升,也要给她安排一个好的归宿。
三人刚入府,就看见院子里许多护卫,佣人三三两两的凑在一起谈论着什么。走廊的上红灯笼照出一团团晕红的光芒。陈义见到阿狸便跑过来,人到了面前,却又不知该说什么,吞吞吐吐的,许是想问周翙音为何会带回来一个女子。
阿狸正心寒,什么人也不想理会,带着钟齐跟幸幸回到自己的小院落。她想去问周翙音,为何带那舞姬回来,却想到当初站在师兄府外的一天,那么羞耻的一天,师兄却连见也不愿见自己,现在的状况何其相似,她又为什么去自取其辱呢,何况她与周翙音无名无份,连那扯不断理还乱的感情,也是虚无缥缈的很。
“师傅?今晚还练功吗?”钟齐见她脸色不好,虽是孩子却也明白一些事理,皱着眉头半响才道:“咱们弄火锅吃吧!”他知道阿狸喜欢吃火锅,尤其是特辣的,想着法儿的哄她开心。
阿狸关起窗子,最后望一眼外面的红灯笼跟皑皑的积雪道:“也好,雪夜吃火锅,挺好的!”
一句“挺好的”险些叫自己哭出来,强忍着半天才坐下来调汤底,钟齐跟幸幸准备青菜与肉。炉火旺盛,小屋里温暖入春,阿狸却觉得自己的心犹如窗外的大雪,阴冷苍凉,或许,不久后,连这样的寒冷也会随着积雪的消失而消失。她突然想不明白人类的心思,为何一个始乱终弃,现下又是一个?难道妖类注定得不到长久的爱。她这么费心费力的想要成为一个正常人,会不会只是一场笑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