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一会就到了,她命人小心把我放到床上,虽然宫女们动作轻柔我还是觉得钻心的疼,头依然昏昏沉沉的。刚放下就听到一阵脚步声,太监回说王太医到了。那太医刚要行礼却被小姑姑拦着,小姑姑说道:“不必行礼了,看病要紧。”于是让太医给我号脉。
王太医用指尖搭在我的手腕上凝神号脉,许久才说道:“这位小姐受了外伤,又感风寒。”小姑姑忙问道:“要紧吗?”
王太医又看了眼我手臂上的鞭伤,说道:“若按我的方法,再好生保养,过一月便可都好了。”说完自去开方子。
小姑姑安慰我道:“锦儿不用担心,有姑姑在你只管安心养病。”我忍着痛对着小姑姑点点了头。
小姑姑说道:“你已经两顿没吃东西了,想吃什么?我让人去准备。”我这才想到我已经饿了一夜,只是觉得浑身疼倒忘记了饿。小姑姑此时提起才觉得腹内空空,于是说道:“我想吃碧莹莹的糯米,还有竹笋鸡汤,还有昨日吃的碧螺虾仁。”
小姑姑笑道:“好,好,好,我马上让人去做。”王太医这时已经开完方子,恭敬的递给小姑姑,说道:“小姐还在病中,不宜吃荤腥,吃点清淡的最好。我这里有一瓶金疮药,每天敷在伤口,再每天一副汤药这病很快就好了。”
小姑姑略看了看药方又递给王太医,说道:“既如此就让太医院煎了药送来吧。”王太医忙答道:“是,臣这就去命人煎药。”说完退了出去。
小姑姑命人去御膳房做了糯米粥和炒莴笋,一碟豆腐皮包子,一碗鸡蛋羹。因为伤口上敷了金疮药不似先前那么疼了,小姑姑喂我吃了半碗粥,半碗鸡蛋羹。我只觉得浑身难受便不肯吃了,小姑姑喂我喝了药让人服侍我躺下,不一会就昏昏沉沉睡着了。
正睡得迷迷糊糊忽然听到一阵娇笑,还有环佩叮当声,宫女们口中说道:“参见孔贵嫔。”只听小姑姑说道:“孔贵嫔怎么有兴趣到小妹这里来了?莫不是来看看人死了没有?这就让你失望了,太医说并无大碍,将养一月就可好的。”我也奇怪,怎么这个时候来呢?反正不会安什么好心。
孔贵嫔娇笑着说道:“小妹误会了,我是一片好心,来给这孩子送药来了。”我和小姑姑均感诧异,莫不是猫哭耗子假慈悲吧?且不管她,我只管装睡,看她怎么说。想好之后也并不动弹,只闭着眼睛面朝里假睡。
小姑姑将信将疑的说道:“孔贵嫔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好心了?”
孔贵嫔说道:“你和这孩子走了后我这心里就后悔了,不该把孩子打成这样,她还这么小,要是有个好歹来,我这良心上也过不去。是我一时冲动,才弄得她一身是伤。况且她是小妹的好友,伤了她就免不得要得罪了小妹,所以特来给小妹赔个不是。”说完连忙给小姑姑行礼,小姑姑哪里肯受,忙命人扶起。
孔贵嫔继续说道:“小妹不肯受就是不肯原谅我了。”说完抽抽噎噎的哭了起来。小姑姑无法只得受了她一拜。
孔贵嫔拉着小姑姑的手走到床边,说道:“这是上月云南进贡的去腐生肌丸,用温水化开了敷在伤处,止痛生肌效果最好。”大概是小姑姑不太相信,孔贵嫔又说道:“这是皇上前天赐给本宫的,还未拆封就拿了来。况且本宫也想她快点好起来,也算是积点阴德了。”小姑姑这才说道:“多谢孔贵嫔了。”孔贵嫔说道:“小妹太客气了,如此我就不打搅你们了,告辞了。”小姑姑又谢了孔贵嫔亲自将她送了出去。
小姑姑身边的宫女纹月说道:“公主,这药只怕有点可疑。”小姑姑说:“既然是皇上赐的,就可放心使用了。皇上不至于狠心到这个地步,孔贵嫔也没胆量假皇上之手对付这么一个孩子。”于是让人收好了。
可能是药劲过了,我这浑身又开始疼了,忍不住呻吟起来。小姑姑忙过来问道:“疼的厉害吗?”我轻声回道:“好疼。”小姑姑命人把孔贵嫔送来的药化开给我敷上,又伸手摸了摸我的额头,说道:“没有先前那么烫了。”我又嚷口渴,小姑姑自去倒了一碗茶给我喝。
纹月把化开的药端了来替我敷,小姑姑接了过来,说道:“我来吧。”纹月只好将碗递给小姑姑,然后和另外两个宫女帮我褪衣裳,疼的我直颤。纹月看到我身上纵横的鞭痕,皱着眉头说道:“也太歹毒了,对个孩子下这么狠的手。”小姑姑一边轻轻给我敷药一边说道:“你不知道她有更狠的呢。前年有个太监不小心泼了她一身水,她就命人剁了那太监的手脚双耳,让人把那太监扔到枯井里,不到半天就血尽而死了。”那些个宫女不约而同的“啊”了一声,都说到:“太残忍了!”
正说着忽有一个太监进来说道:“乐昌公主和驸马来了。”小姑姑喜道:“快请他们进来。”我抬起头来看,只见一对少年夫妻携手走来,满眼说不出的柔情蜜意。男的书生模样,眉清目秀,温文儒雅,见之忘俗。女的肤色如脂,身材俊俏,端庄秀美,高雅大方,气质如兰,真是个俏美人,连我都忍不住要赞叹了。想必这就是我的大姑姑了。
我这两个姑姑都是美若天仙的人物,大姑姑如空谷幽兰,小姑姑如出水芙蓉。早听小姑姑提起过,这个驸马是大姑姑千挑万选选出的。当年大姑姑征得父皇允许亲自挑选驸马,多少王孙贵胄都被拒之门外,偏这个布衣书生因卓越才情被大姑姑看中下嫁与他。他们夫妻至今恩爱和睦,夫唱妇随。
大姑姑迎过来拉着小姑姑的手笑着说道:“小妹,多日不见,姐姐好想你。”小姑姑说道:“我也想姐姐呢。姐姐怎么这么久才来看我?皇兄上个月赐我一副王羲之的字,我想姐姐必是喜欢的,一直给你留着呢。”说完忙让纹月去取。大姑姑说道:“前些日子我病了,前天才好了,我想着就这两天进宫来看看你。昨天又听说隋军来攻我陈国了,心里不免担忧惶恐,今天就赶忙和你姐夫一起进宫了。一是来看看你,二是看看皇兄打算如何应敌。”
小姑姑叹了口气,把在父皇那里的情况告诉了大姑姑。我刚见过皇兄,确如你所说的,这可怎么是好?忽然看到我躺在床上,问道:“这是……?”小姑姑忙拉了大姑姑到床边,说道:“这是锦儿。”我叫了一声“大姑姑”。大姑姑看到我脸上表情凝滞了一下,挨着床边坐下来细细的看了眼,说道:“真相!”忽而像想起什么似的说道:“你刚才叫我什么?”我看小姑姑朝我点了点头,我便又叫了一声“大姑姑”。大姑姑转过头疑惑的问道:“难道她是李嫔的女儿?可是李嫔的女儿不是出生不久就死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