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桃突然停下脚步,深施一礼,“潘公子见识过人,区区茶老板怎是潘公子此等人物甘于为之的?白某不才,有缘结交潘公子,但不知,白某是否有幸一问潘公子之真身为何?”
“哈哈哈!”潘西大笑,“我知你定当有此一问,但白公子对潘某也并未实言,结交一事,潘某实乃真心,不过……”潘西倾身上前,笑望着碧桃,“还要看白公子诚意了!哈哈哈!”
潘西大笑着上了他来时的马车,临行之前,挑帘说道,“明日申时末我派人来接你,如果白公子有意,请以真身来见,潘某定当敬备薄酒恭候贤弟。”
……
碧桃谢绝了潘府的马车,徒步走回客栈。一路上碧桃做了一番功课,走了几个热闹的酒肆、茶馆,了解一下南启的风土民情,顺便对南启皇族做了一番简单细致的查问。
回到客栈时,天已黑透,笑云房内无人,碧桃却在自己的房间里寻到一纸书信。笑云匆匆而来又匆匆而去,他那桃花似乎很棘手,要碧桃再等他一日,明晚定会回返,嘱碧桃别为他担心。
说实话,如果又是一朵和合教主那样的桃花,兴许碧桃会替他想想办法,但如今这一朵,如果今日见到他本人,碧桃会劝他,要不……先从了再说吧!
碧桃躺在床上辗转反侧,终难入睡。这两日的际遇碧桃意外中却又觉得理所当然。当初碧桃顶着右相千金的身份,已经被人利用得淋漓尽致,如今的她,大诚相国千金、平安王世子妃、木兆皇后,这些头衔加起来本身就是一张网,牵带着每一条线,扯着各种理不清的关系,微妙地连着各国的利益。
这个时候的她将自己送到人家的眼皮子底下等着人家来利用,如不做一番推敲,也实难在此立足。当初被萧览利用,碧桃全当还他恩情,虽不情愿,但也任由他摆布了。如今不同,她每走一步,都要考虑得失。
不知不觉碧桃睡了过去,睡梦中一只带着无限眷恋的手掌抚上碧桃的脸庞,那眼神依如他俩成亲那天,满是神伤,“桃儿,跟我回家吧!”碧桃正要握上他的手,随他而去,可面前的人儿却又换做另外一个,“桃子,随我回宫吧,我好想你!”
惊吓间碧桃跳了开去,可他满是哀伤的眼睛,却又不得不令她颓丧,“别等了,我不是你的良人!”只见他冲过来,朝碧桃歇斯底里地狂吼,“碧桃,你既然招惹了我,就别想摆脱,此生你欠我的,定要讨还。”碧桃任其撕扯,无力地垂泪。
场景变幻,又是那地狱一般的龙华山顶,“师父!”碧桃哭着扑倒在师父身前,血泊中的师父奄奄一息,苍白的嘴唇颤动,却没说出一个字。碧桃抱着师父摇晃,哭得昏天黑地。一回头,望见云朵从远处跑来,脚下踉跄,“二小姐,二小姐救我。”还没等跑到近前,便被一群禽兽拉扯着骑在身上……,一声声叫喊哀求,最终却只剩一具尸体。碧桃双脚发软,怎么也爬不过去,眼睁睁看着那从小一起长大的姑娘就这样为她死去。
当碧桃醒来时,天已大亮,要不是枕上一大片泪渍,还真不记得昨晚那可怕的梦境。没错,她欠了太多,就这样回去做她的世子妃,要她如何安心?踌躇不前不是她碧桃的个性,碧桃眼前豁然开朗,于是打定主意,准备赴今晚的邀约。
……
夜晚的潘府花园,灯火通明,即使在冬日里,这花园却没有一丝冬季里的萧索,铮铮向荣得几进奢华。如此大张旗鼓的铺陈,客人却只碧桃一个,小心肝里有那么点受宠若惊。
碧桃果然没有猜错,潘西便是潘西拉,南启国的二皇子。但他和传闻中的潘西拉却大相径庭。传言说,潘西拉其人就像他的名字一样,温柔、多情、纯美,就像高不可攀的女神,是那有着某种特殊癖好之人梦中肖想的第一佳人。
可看着眼前的他,再联想这两日与他的交往,除了虚无缥缈之外,却没闻到一丝阴柔之气。于是碧桃猜想他定是曾经做过什么特殊言行,被人误解。听说他家里还养着几个侧妃,这都没断了世人对他的肖想,改天真得好好的打听一下,那传闻的由来。
在碧桃愣神间,场上已经起了歌舞。
“也不知夫人喜欢什么,我便自作主张,寻了几个青官唱个曲儿,舞上两曲。夫人如若不喜,撤了便是。”潘西拉看出碧桃的心不在焉,很贴心的说道。
“二皇子不必客气,今晚的款待已经让我受宠若惊了。”没错,自打碧桃来到他潘府,便被他如上宾招待,琉璃盏、夜光杯、金缕凳、玉石台,珍馐美味,如今又佳人歌舞。
“以夫人的身份,这已经是怠慢了!”潘西拉还是那轻柔的语调,满是温情的眼神。
“呵!我不过是流落到此的离人,已经没什么身份了。”碧桃自嘲的一笑。
潘西拉挥了下手,歌舞停歇,众人退去,不肖片刻园中便只剩下三人。碧桃、潘西拉,还有一位一直被碧桃忽略的护卫站在潘西拉身后。
碧桃定定的看了他半晌,那人身材魁梧,面貌平常,平常到看过以后却很难想起他的模样。但他那双眼睛却深不见底,应该算是整张脸上最特殊的地方了。碧桃瞧了他这么久,他也这么看着碧桃,没有一丝不自在感,这令碧桃很是惊讶。
“这是我的贴身护卫,是个可信之人,我的事从不瞒他,夫人放心。”潘西拉会心一笑,动了动身子,寻了个舒服的姿势。
碧桃无所谓的笑了笑,“无妨。”
潘西拉端起酒杯,“闻听夫人对酒很有研究,此酒是我自酿,起名‘欢伯酒’,在下厚颜,拿来与夫人共品。”
碧桃小口轻抿,“酒为欢伯,除忧来乐!此酒先苦后甘,后味无穷,二皇子有心之人,所酿之物也这般有心。”
“夫人就不要取笑我了。先苦后甘,是我此生所愿,酿进这酒里,送与夫人共饮,也是有望夫人成全之意。”潘西拉微微颔首,眼中深意呼之欲出。
碧桃故作慌张,“二皇子言重了,我一届女流,如何承受二皇子如此重负,惭愧,小女子惭愧之至呀!”
“夫人莫要自惭形秽……”
碧桃打断他,“二皇子定是寻错人了,小女子实不堪重负,恐怕让二皇子失望了。”
潘西拉看着碧桃,良久,方才说道,“夫人是否有何顾及?”
碧桃苦笑,“不知二皇子为何找上我呢?”
潘西拉轻轻舒缓了情绪,说道,“以夫人一人之力,自难成事,但夫人背后的男人,却是忽视不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