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白茅被凤凰儿扯着一起跳下悬崖时,耳边风声呼呼,头发全部往上扯起,刀子般的气流把脸刮得生疼。
与此之前,赵白茅早已感知到那些先跳下去的家伙并没有一直坠落到底,而是在空中忽然消失。这会儿才知道悬崖下方有个巨大的旋风风眼,在灰蒙蒙的云雾中就像直通九幽冥府的深井。
赵白茅被风力一卷,身不由己向上飞起,成了断线风筝。天旋地转中,只觉得凤凰儿的小手死死拉住自己,似乎同样被吓得不轻。
真正的石榴躲在了住处,压根也没出来。他在鬼头滩被赵白茅救过不止一次命,性子暴烈耿直,赵白茅让他当场死,兴许他都肯,这等小事自然更无二话。
一开始赵白茅怕露陷,凤凰儿戴起母亲的遗物“化身镯”,穿上蛮族战士的衣服亮了亮相,这才将他说服。化身镯是蛮族有名的几件宝物之一,镯身由异兽“千面百尾猴”的灵骨打磨而成,凤凰儿发动障眼法后混入人群,就连几名巫师长老都没看出破绽。
也不知被旋风卷起了多高,风力骤然转向。众人如同撞上了油膏砌成的滑道,在漫长的滑行过程之后,坠入一个混沌空间,等到眼前再有光亮出现,眼前的世界已经完全变了。
赵白茅重重坠入泥沼,激起大片浑水。好不容易爬起身来,只见夜空如洗,荒原广袤,凤凰儿正站在身边,看着远方怔怔出神。
“各队首领清点一下人数,这就随着星官动身了!”有人在大吼。
赵白茅四处扫了一眼,看瘸狗等人都在,略略松了口气。数百名蛮人坠落的方位不同,用了半柱香时间才聚到一起,清点下来足足少了十多人。
“不用等了,我们走!”方觉冷冷地开口,向赵白茅投来怨毒的一瞥,当先大步走出。
赵白茅这才相信,凤凰儿当初没有骗自己。小丫头在威胁他帮忙行事的时候,曾说过一句,无论她假冒谁,对于被顶替的那人来说,都算是天大的好事。
看来现在少了的那十多人,多半是被风卷到别处,摔得连骨渣都找不到了。
凤凰儿从来没说过,她究竟是为什么一定要混进这里来。赵白茅虽然没问,但心里多少有点好奇,此刻看她走在人群当中,步伐急促,始终直直地看着前方,倒像是在寻找什么。
赵白茅一边走一边观察着周围,无论脚下的褐色沙土,还是那些大大小小的死水沼泽,都是他从未见过的。荒原上看不到任何草木,大概是因为视野太过空旷的原因,赵白茅忽然觉得天地之间,就只有自己跟身边这些人存在。
这念头让他激灵灵地打了个寒战。
两个时辰后,队伍停在了一处岔路口前。瘸狗跟一帮钩子手跟着别的星官走了,走时扔了把斩红刀给赵白茅,几十个虎狼汉子全都在瞪着方觉,嘴里骂骂咧咧。
这是他们唯一能做的事情了,赵白茅觉得很知足。
方觉跟搭档的星官,带着百多人往西方走去。凤凰儿悄悄跟在赵白茅身后,或许是气氛太过压抑的缘故,一路都没人注意到她。
大裂谷就如同被开天辟地的巨人以斧斩开,众人下到谷底,走到裂谷尽头,远远只听风吼传来,前方光影渐变。
石母界,这才算是到了。
不同的大地,不同的苍穹,不同的一切。
两界间隔只有一线,跨出几步后,众人脱离了风口,踏进眼前这片死灰色的世界。裂谷在身后变成了一团模糊的影像,打着旋,伸手去摸时,整条手臂便会直穿过去。
赵白茅唯一的感觉,就是自己站在了大地尽头。眼前的夜空仍旧是夜空,每一颗星辰却足有指头大小,似乎触手可及。赵白茅走出几步,发现身上很轻,就像整个人突然失去了重量,脚在地上一踏,竟是轻飘飘地腾空而起。视角的变化让他看出了更远,大地冰冷而肃杀,到处都是参天石林,隐约可以听见奇异沉闷的吼声,远远从石林深处传来。同样是荒芜千里,但这里却给人以喘不上气来的压迫感,就仿佛到处流淌着生锈的铁水,水面以下的一切都是未知。
“这是我们天狗族的祖先,留下的藏宝秘境。只有最勇敢最具智慧的后人,才有资格获得秘境之钥。现在既然站到了这里,我们就绝不能空着手回去!”方觉取出一枚星石,低声吼道。
自从进入这一方石母界后,赵白茅就明显感应到两名星官的变化。他们体内的星力循环变得更强大,也更迅猛。而他们手中的星石,也在与天上星辰的引力隐隐呼应着。方觉的白色星石跟另一名星官的绿色星石,透出了截然不同的气息波动,一个中正平和,一个生机勃勃。
大概是察觉到了赵白茅投来的目光,方觉微微冷笑,伸手在地上划出阵图,将白色星石按在了中央。
随着星力的急剧涌入,阵图上方产生了不易察觉的扭曲,一头披着青色鳞甲的巨兽从虚空中跨出,形貌狰狞,庞然如象,脑袋上生着三支尖锐长角。
中阶星术召唤,三戟龙。
“在石母界,星官决定一切。”方觉森然看了赵白茅一眼,骑上三戟龙当先行去。另一名星官也随后召出一头铁齿兽来,众蛮子群情激昂,纷纷摩拳擦掌,抽出武器,排成扇形向前搜索。
赵白茅愕然半晌,回头才发现凤凰儿正在盯着自己,一声不作。
“看什么看?你现在都到了这里了,还跟着我干什么?”赵白茅没好气地问。
“我看你就快变成那两头大家伙嘴里的肉了,多看一眼是一眼。”凤凰儿笑嘻嘻地说,“不如你跟在我身边,他们真要放狗咬你,我护着你啊……”
她的话还没有说完,就听到前方一阵大乱。十多条黑影正从石林中冲出,如闪电般在蛮人队伍中穿梭切割,每一次扑击,必定会带起大片血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