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此刻,这小东西趴在树下,耷拉着脑袋,就连耳朵也都耷拉着,叫声声声凄厉,听在暖姜耳朵里,便连心都揪扯在了一起。她稍稍靠近,凭着在伏羲山与小动物打了多少年交到的经验,一眼便看出,这只波斯猫,中了毒。
这波斯猫本性最是慵懒,极爱撒娇,但如今叫声凄厉,面带烦躁之色,嘴角还挂着一涎口水,是明显的中毒之状。
暖姜猫下腰,轻轻向这小东西靠过去,唯恐自己的急躁惊了它。但这猫仍是发现了她的靠近,立刻提高了警惕,勉力弓起了身子,呜呜低鸣,尾巴下垂,慢慢摇动着。暖姜看到小猫的样子,登时有些心急,快速伸出手去想要抱住它,谁知一个扑空,却激怒了猫咪,这猫显是已经烦躁到至极,竟狂性大发,对着暖姜的手臂准确无误地咬了下去。
暖姜被咬,痛得倒抽了一口冷气,却仍是下意识地将小猫搂在了怀里。她顾不得自己的疼痛,轻轻摸着小猫的头,温柔地安抚着它的情绪。这猫刚才似是耗费了全身的力气,才那样狠地咬了暖姜,此时早已无力,只得趴在她的怀里。
暖姜仔细地看了看猫咪的眼睛,又捏着它的嘴巴看了看它舌苔的颜色,无奈地叹了口气,若是早点看到怕,想是还有希望,只是此时,中毒已深,即便是师傅在,估计也救不了它了,只盼着这可爱的小东西死时,能够少一点痛苦。她轻轻把它搂在怀中,想要让小猫能不再如此害怕,安安静静闭上它的眼睛。
时间一点点过去,小猫如睡着般已经不再有什么动静,暖姜心里一凉,微微叹了口气。不知这是谁家养的猫,主人知道了,只怕也要伤心死了。她本想将它就埋在它倚靠的这棵树下,谁知不经意间,一个柔柔软软的小爪子却轻轻碰了一下她的胸口。只这一下,将暖姜惊得不轻。
按理说,这猫中了如此深的毒,当她看到时,毒早已侵入五脏六腑,是必死无疑的,可是现在,为何它还活着?
再次看向怀里的小东西,虽仍是有气无力的样子,但眼底,却一片清明,舌苔也由黑绿色渐渐转为了正常的粉红色,它体内的毒,不知怎么的,竟被解了!暖姜百思不得其解,不禁觉得头有些痛。最近这几天,令她百思而不得其解的事情,似乎,是多了一点。
不经意间视线落在被小猫咬伤的手臂上,刚刚只顾安抚它,也没来得急去瞧瞧,此刻直觉伤口火辣辣的疼,殷洪的血滴正从齿痕中慢慢向外渗着。昨晚被白子谵咬伤的手,仍是伤痕累累,不想只隔了半天,手臂上竟又挂了彩。
只是,血?暖姜皱了皱眉,什么东西在心中一闪而过。还未来得及细细思索,一阵朗朗的笑声便自身后传来。
暖姜一惊,心中立时拉响了警铃,她只想自己闲逛一下解解闷,并不想和他人有什么多余的牵扯。更何况在谵王府中能如此畅行无阻,且有如此肆意之人,身份必定不容小觑。因此暖姜放下手中小猫,便想逃走。
谁知这猫如通人性一般,刚一被放下地,便咬住了暖姜的裙角,无论暖姜怎么拽都死活不肯松嘴。
暖姜无奈,急的直翻白眼,眼角余光恶狠狠地撇着那只猫,心中一边暗自嘀咕着,“惨了惨了,这回做了东郭先生,竟救了一个害死自己的臭东西!”一边低着头,打定主意要装装谵王府的下人,将来人三言两语打发了便可。
“棉棉,过来!”来人开口道。声音甚是干净纯澈,有些阳光的味道。
不过,棉棉?莫非,是为这猫而来?
裙摆下这只被换做棉棉的波斯猫听到熟悉的声音,立时松开了嘴,转过身去,喵地叫了一声,便扑到来人脚边。
来人宠溺地蹲下身抱起棉棉,抚了抚它的头,带着一丝嗔怪道:“臭东西,又在三哥园子里乱跑,让我和母亲好找,看小爷回去不饿你个两三天才怪!”
听到来人对一只猫略带孩子气地责怪,暖姜没有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这男子似是此刻才意识到园子里还有一个人的存在,终将目光投注在暖姜身上,若有所思地挑了挑眉道:“前方何人?”
何人?你姑奶奶!暖姜忍不住心里暗暗回了一句。不过面儿上装出一幅诚惶诚恐的样子,微微颤抖了声音:“奴婢是……”
话还没说完,便被来人不耐烦地打断:“转过脸来回话。”
暖姜无奈,只好老老实实转过身来,答道:“奴婢只是谵王府的一个下人。”
“下人?我记得这园子,是不许闲杂人等随意进出的……”
暖姜对这规矩并不知晓,叫苦不迭,竟无意中闯了禁区了。不过……暖姜狡黠一笑,颤颤巍巍道:“奴婢,奴婢是新来的,不知这规矩。只是无意间路过听到一阵猫叫,似是痛苦万分,心下不忍,才循声到此。”
男子眼中闪过一丝讶异:“你是说棉棉?它怎么了?”
“它中毒了,差点死了。”暖姜实话实说。
“那为何现在却仍活着。”来人显然并不相信暖姜,“这位姑娘,我知道你是害怕,爷我今天也就不追究你了,只是下次再要撒谎,请编得隐晦一点,别叫人听着像是笑话。”话语中带着一丝打趣。
不过,来人想是并不远与暖姜深究下去,遂挥了挥手道:“快走吧!”
暖姜心里大喜,没想这人如此好说话。虽然自己刚刚并为撒谎,但是就连她自己也解释不出个所以然来,又如何能让别人相信,因此也并不解释。对着他福了福身子后,转身便要离去。
本来,一切,都好好的,谁知偏偏半路杀出个程咬金来。
棉棉一瞧暖姜要走,竟趁来人不留神间,噌地有窜了出来,跑到暖姜脚边,故技重施了起来。暖姜立刻头大如斗,心想着,姑奶奶,好歹也是我救了你,不救你回报,总别这样害我可好?但对方不过一只猫,又如何讲得起着知恩图报的道理。
来人看着眼前一幕,不禁有些莫名其妙。
棉棉从小被他母亲所养,自是娇生惯养,吃用竟是比起普通人家养女儿也不差多少。因此这猫性格也就被惯得异常乖戾。除了他与母亲,对谁都是一副生人勿近的模样。
曾经一个小丫鬟看它可爱,趁它晒太阳睡觉时想去摸摸它,谁知吵醒了这祖宗。它睡得香甜被吵醒,很是不快,伸了爪子对着小丫鬟的脸就抓了下去。一个娇娇俏俏地小姑娘,就此被毁了容。
从此后,所有下人见它都是能离多远便离多远。
只是,今日,它竟主动去扯着一个小丫头的裙子撒娇卖乖?这简单让他大跌眼镜!
来人好奇心大起,似笑非笑地看着眼前一幕道:“恩,你,过来,给爷瞧瞧。”
暖姜忍不住骂了一声,瞧,瞧你妹!光天化日之下,调戏良家妇女!
不过俗话说的好,官大一级压死人。暖姜不愿被人看穿身份,只好老老实实转过脸来。
这男子居高临下地睨了暖姜一会,只觉着女子貌似在哪里见过,又没太有什么印象,遂走近了一些,道:“抬起头来。”
暖姜不情不愿抬起头,二人目光不经意间撞到一起。
眼前男子身材颀长,略显消瘦,一身宝蓝色吉服,衬得他面如冠玉。腰间扎这一条黑色缎面儿腰带,腰带正中点缀着一枚荧荧发光的蓝宝石,与他周身气质相应,隐隐透着些说不出的贵气。他的嘴角犹自带着一丝邪魅的笑颜,如春山般悠远的剑眉下,一双杏仁般的眼睛睁正微眯着打量眼前有些忐忑的女子,晶亮得似闪着光。
暖姜心生不平之感,为何古代帅哥如此之多!这男子气质风度外貌虽比不上白子谵那似仙似幻的样子,却比之多了一丝烟火气息,质量绝对算是上上之品!
这男子细细打量了暖姜一番,仍是想不出之前何时见过,遂笑了笑,只当自己看走了眼。只是眼前女子虽算不得倾国倾城,但却小家碧玉,杏脸桃腮,清秀得紧,浑身透着一股子灵气,让人看得不由心生亲近之感。
眼光不经意间划过暖姜手臂,看到那一排整齐的齿痕,这才惊觉,定时棉棉发飙伤了她。想到刚才自己那副耀武扬威的样子,男子不禁不好意思起来,轻咳一声道,带着尴尬道:“姑娘的手臂,想是为棉棉所伤吧。”
暖姜只管恭敬答道:“回这位公子,奴婢并无大碍。只是这猫……哦,棉棉,是真的中了毒,至于它怎么突然就好了,奴婢也不知晓,望公子回去多多照顾着它。若公子没什么事情,请恕奴婢还杂事烦身,先行告退了。”
男子微微一笑,走到她跟前,抱起仍赖在她脚边不愿离开的棉棉,有些挪揄道:“这回你真的可以走了。”
暖姜得令,片刻也不耽误,转脸便走。快走出停云小筑的大门时,身后传来刚才那男子清亮的声音:“在下清平郡王王其诺,还望姑娘莫要忘记,你我后会有期!”
“后你妹的会,还是后会无期吧!”这是暖姜第一个反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