暖姜从黎宅出来,凭着来时的印象,曲曲折折地总算绕到了集市上。
此时集市还算热闹,街上男男女女流连于各个不同的小摊位上挑选着自己心仪的东西。
小商贩的吆喝声,百姓讨价还价之声,以及路过暖姜身边的男女的窃窃私语之声交汇,惹得她自己也不知道是什么感觉,只觉心中像是有只兔子在活蹦乱跳,雀跃异常。
暖姜从小长在伏羲山,甚少下山,偶尔一两次随师父下山看诊,目的也都非常明确,从不会在外流连。回到严府以后,别说出门,就是连听雪苑都暖姜没有踏出过一步。这次,当真便算得是她来到古代十几年,第一次真真正正的逛街了。
暖姜心里默默记下了这个日子。
今日晴空万里,阳光灿烂,偶尔一只小麻雀在路边晃荡着。集市上人来人往,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快乐而满足的笑。暖姜懒懒地伸了个懒腰,嘴里忍不住哼起了小曲儿:咱老百姓啊,今儿个真高兴……
暖姜就像是一个刚出笼的小鸟,对古代的一切都陌生也好奇得紧。她走走瞧瞧,拿拿这个,看看那个,对什么都爱不释手,只是碍于今日走得匆忙,身上银钱带的不多,只能依依不舍地放下。最后,她走到一个贩卖玉器的小摊上,被一只碧绿色的翡翠发簪吸引去了目光。
这个发簪质地通透明亮,通体碧绿,阴影下竟森森泛着荧光。发簪头部雕着一只精致的孔雀,细致到每根羽毛都栩栩如生一般。孔雀两只眼睛用两颗大小质地相同的绿宝石镶嵌着,一眼望去,倒像是要羽化成仙的样子。
暖姜忍不住驻足在这玉器摊位前,拿起那翡翠玉簪细细摩挲起来。
小贩见状忙不迭堆笑道:“客观好眼光,这簪子叫做雀翎碧玉簪,是小店的镇店之宝。便是与那玉合堂的翡翠簪子比起来,也是丝毫不差的。”
玉合堂这名字暖姜曾听黎青提起过,据说是京城第一大玉器商铺,所卖都是成色上等之物。而且玉合堂老板有个奇怪的癖好,玉器一律只卖有缘之人。京中皇家贵胄,达官贵人,无一不以拥有玉合堂所卖玉器为荣。只为玉合堂老板眼界甚高,玉合堂的玉器,便成了无价之宝。
这小贩为了卖出自己货品,竟舔着脸与玉合堂玉器相比,让暖姜颇有些无奈。看来古往今来,生意人这三寸不烂之舌倒还真是名不虚传。
只不过说实话,这玉簪的制作得确的是美轮美奂,质地也确属上乘,暖姜也就忽略了他那天花乱坠的忽悠,忍不住问道:“这簪子多少银钱?”
小贩嘿嘿一笑,道:“姑娘,这簪子看着与您是极配的,都是那么个通透的人儿。要是别人,我必要他二两银子,不过,既是姑娘,便只要一两半吧。”
暖姜甚少出门,也不太明白一两半银子到底是个怎么样的数目,这加个到底合理不合理。只不过买东西么,哪有不降价的?
暖姜凭着前世血拼讲价的功力,拿着玉簪在太阳下看了又看才幽幽开口道:“这成色也不见得就如你所说一样的好嘛,不过一般的质地,你也敢要那么多的银子?”
小贩一听,急了:“这位姑娘,小人家的这个玉簪是所有玉器中质地最好的,给你一两半银子全都是看在你与它有缘的份上,你怎可出言亵渎此物。玉器可是有灵性的!”
暖姜不禁翻了个白眼,灵性你妹夫!这不过就是我讲价的几句套话,也能扯出灵性不性灵的东西。
她佯装不耐道:“最低多少钱,你开个价吧。我觉得能行就接受,不行,我就走。”
小贩低下头,脸上出现了些许为难的表情,他想了一会,终于抬起头,像是下了很大决心一般道:“好吧。姑娘这是小店今日第一炮生意,姑娘就给小人一两银子保个本钱吧!”
暖姜此时身上正好有从黎家离开时黎青塞给她的一两碎银,她估摸着时候也不早了不想继续与小贩耽搁,便掏出碎银,买下了簪子。
暖姜怀揣玉簪,心满意足的往黎家走去。
她一边走,一边想,这玉簪若是配着她那件素白的雪娟裙,定会使整个人提色不少。这么一想,心里又偷偷乐了半天。
其实暖姜并非生来就偏爱素色衣裳,十五六岁的年纪穿红戴绿正是合适。只是小时候,师傅总说修炼要清心寡欲,只给她些颜色浅淡的衣服。回到严府后,为避人耳目,严父严母也不许她穿得太过艳丽。时间一久,暖姜便也接受这幅淡薄的样子,若要让她重新穿红戴绿起来,她反倒有些不适应了。但这并不代表暖姜不能接受用根簪子点缀一下。
暖姜逐渐走到了人烟有些稀少的地方,她从怀里拿出簪子,爱不释手的看来看去,越看越是喜欢。不管怎么说,这也算是她来到古代买的第一件东西了。
黎青的家比较偏僻。此时日头已经偏西,路上的人比原来少了不少。暖姜走到弄堂里的时候,整个狭长的弄堂便只有她一个人,惹得她突然生出些许害怕,于是加快了些脚步。
快走到弄堂口的时候,一声似有似无的呻吟之声传到她的耳中。她立刻被吓了一个激灵。这这这,这声音,不会是遇到了传说中的强盗了吧!她心中一颤,立刻握紧了手中玉簪。待会若是来个强盗劫财劫色什么的,这玉簪可就要见血了!
暖姜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警觉地看了看周围,没有再发现什么可疑的动静。于是放下心来抬脚便想溜。只是她才刚刚迈出一步,呻吟声又若有若无的传来。身形便就此定格。
“真该死,暖姜你真是猪,不知道好奇心害死猫么,害怕还不快走,装什么活雷锋!”暖姜在心里暗自骂着自己,脚步却不由得像声源方向走去。
在弄堂的一个犄角旮旯里,暖姜终于发现了发声物体。
那是一个浑身是血的男人。
他身上的衣服早已被血浸染得看不出颜色。身上穿着的战袍已经破烂不堪,就如几块破布一样挂在身上。看那样子,估计是已经体无完肤了,重伤之势,直教人不忍目睹。
暖姜有些怔楞地看着眼前这个浴血的男人,触目惊心的大红色让她大脑空白一片。当初即便是白子谵,身上也没有流那么多的血。
一个人身上到底有多少血,暖姜很怀疑眼前这个男人在没有现代输血技术的情况下能否活下来。她有些怕,虽然和这人无亲无故,但在她的眼前,从没死过一个人。她怕,这人会成为第一个。
直到地上的男人又疼痛难忍的哼了一声,暖姜才如梦方醒一般。使劲的掐了自己的脸一下,自嘲一笑:“暖姜啊暖姜,枉你还自称神医之徒,梦想兼济天下,救死扶伤。你怎能因为自己小小心绪,便见死不救。”
暖姜强忍着心中恐惧,一步步走向那个男人。
靠近后,她忍不住叹了口气。这人,比她想象中伤得还要严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