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还没有大亮,地平线刚刚泛起昏黄的光,在残谱山下一条寂静悠长的石板路上,远远跑来了一个胖子。
这个胖子其实也不是太胖,只比普通人稍微圆了那么一点,八字眉,黄豆眼儿,脸上的肉肥嘟嘟的,看着就那么敦厚朴实,他穿着一件早就过时的深蓝色咔叽布运动服,****半露,一边跑一边擦着额头上大滴大滴的汗珠,要不是肩头还扛着一条半人多高的灰布口袋,看起来就和一个为了减肥而早起晨练的胖子没什么两样。
他的名字叫做费司马。
胖子鬼鬼祟祟地来到一个僻静角落,那里的铁栏杆不知什么时候破出了一个洞,大小刚好容纳胖子通过,看看左右没人,胖子便学着那胆大包天的土狗,低头含胸钻了进去,神不知鬼不觉地混进了残谱山。
残谱山是李家寨县最出名的风景区,景色优美风光如画,几道山峦叠嶂起伏,据说当年陈传老祖尚未得道之前,曾与长眉罗汉在此饮酒弈棋,醉卧棋盘上,于睡梦中悟得大道,遂以飞升,只留下残棋半局,浊酒一杯,后来徐霞客先生游历天下,登此山顶,见残棋古局甚雅,心神大悦,题诗曰:仙人已随尘封去,梦中犹忆残谱山。残谱山故此得名!
既然是著名风景区,当然少不了南来北往的游客,天刚蒙蒙亮,就有许多喜欢早起的人赶来登山,胖子拖着灰布口袋,臊眉搭眼学着那游人的做派,跟在一群人的屁股后面朝山上走去。
走了一程,旁边的灌木丛里出现了一个极不起眼的岔路口,支着一块木头牌子,上面用红色油漆写着两行字:前方施工,敬请绕行。胖子假装尿急,扯着裤裆窜了进去,东张西望了半天,见没人注意自己,便绕了几个七扭八歪的圈儿,走进了灌木丛的深处。
走不多远,便看见一座依山而建的破落道观,半边墙已经塌了,破破烂烂没什么香火,胖子刚走到门前,就见里面风风火火闯出一个红衣少女,惊喜地叫了声:“师哥!”
少女的嗓音清脆如银铃,很是好听,可胖子却如同被蜜蜂蛰了般,脸色顿时一变,二话不说转身就跑,抬头看见旁边山上有一块凸出来的石头,他脚下一使劲儿,连滚带爬地窜了上去。
刚在石头上站稳,红衣少女就紧跟着追了过来,她的相貌十分标致,瑶鼻樱唇,长发披肩,看起来只有十五六岁,是个干净漂亮的小女生,她来到石头下面,撅起粉嘟嘟的小嘴,不满地道:“师哥,干嘛见我就躲?”
胖子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嘿嘿笑了两声,道:“没有没有,这里凉快啊,我吹吹风,你先自己玩去吧!”
“我不管,我不管,你就知道敷衍我,哼,你要是不下来的话,我就去告诉师父,说你欺负我!”
女孩一脸委屈,美眸里竟然闪出一片泪花来,她一手抹着眼泪,梨花带雨,说不出的可怜,另一只手却悄悄伸到背后……胖子瞧见她这个动作,身上的肥肉吓得抖了三抖,像一只受了惊吓的肥兔子似的从大石头上飞身跃下,与此同时,两根蓝幽幽的细长钢针从女孩手中飞出,正打在那块大石头上,啪啪两声,迸出了一串清晰可见的火星。
胖子站立不稳,吧唧一声摔在地上,屁股上的肥肉与地面来了个不折不扣的亲密接触,他惨呼一声,刚想从地上爬起来,就有一对粉嫩嫩滑腻腻的藕臂绕在了他的腰上,然后就听到女孩子欢快的呼声:“哦,胜利喽,师哥,看你这回往哪里逃?”
胖子耷拉着脑袋,脸上青绿青绿的,精神萎顿就像一只快要被宰了吃肉的猪,他回过头来,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师妹,小祖宗,你就饶了我吧!”
“做梦!”女孩鄙夷地哼了一声,言语之间甚是得意:“狡猾的狐狸,就算你有天大的本事,也逃不出我的手掌心,从现在开始,你就是我的俘虏,必须陪我玩,也必须听话!”
胖子郁闷道:“有我这么胖的狐狸么?”
女孩一笑,甜腻腻地道:“好啦好啦,你不是狐狸,你是我的好师哥,好哥哥,求求你了,你就陪我玩一会儿嘛,我有好东西给你看哦!”
听见这句话,胖子脸上的表情立刻黯淡下来,简直比吃了一坨****还要难看。
“嘿嘿,看这个!”女孩的手指一晃,便在指缝间多出了一根墨绿色的细针,她得意地道:“这上面的毒药是我刚刚配出来的,有麻醉剂,首乌,黄连,羊胎血,水银,铅粉,三聚氰胺,还有两根草泥马的毛……嗯,中了这种毒药的人,最开始的时候连一点感觉都不会有,但是十分钟以后,嘿嘿,他突然间就会四肢抽搐,大小便失禁,而且全身瘙痒,恨不得把自己身上的肉全都一块一块地挖下来,可好玩呢,师哥,我带你去试试,你肯定会喜欢的,真的,不骗你!”
女孩的眼神天真无邪,惹人怜爱,可胖子早已经是满头大汗了,这个小师妹虽然长着一副萝莉的外表,人畜无害,却是个可怕的炼毒疯子,平时最大的爱好就是躲在实验室里面熬制各种变态的毒药,然后把胖子师哥当做小白鼠,进行各种惨无人道的药物试验,泻药****蒙汗药,还有许多闻所未闻的剧毒,只要一有机会,她就会偷偷摸摸地给胖子来上一点儿,各种手段无所不用其极,甚至连胖子上厕所用的手纸里,稍不留神就会多出一点五颜六色的粉末,而每次中招以后,胖子都会仰天长叹,感慨自己如此悲惨的生活简直连一个苦逼都不如。
女孩名叫费嘤咛,据说和胖子一样,也是老家伙从外面捡回来的野孩子,刚来的时候,费嘤咛还只是一个满头黄毛流着鼻涕的小屁孩,灰头土脸的,一点也不好看,可想不到十几年后竟然出落成如此水灵的娇俏模样,让人看着心疼,因为费嘤咛这件事,胖子对于老家伙的毒辣眼光佩服的五体投地,心想自己毕竟道行浅薄,当初怎么就没悟出来女大十八变的道理?从小就对萝莉养成游戏十分有爱的胖子在私下里也曾向老家伙偷偷请教过几次相女之术,可每次那老家伙都笑而不谈,一副高深莫测的神棍嘴脸,恨得胖子心痒,后来有一次老家伙喝高了,在胖子的追问下终于透了点口风:“她妈漂亮,生出来的女儿自然不丑!”胖子不屑道:“就算她妈像朵花似的,爹难看了不也是白搭?”没想到老家伙听了以后竟然哀哀地叹了口气,眼神黯淡地道:“她爹,当年也是一个迷倒万千少女的帅哥……”
老家伙说完这句话就睡了,可胖子却失眠了整整一夜,他弄不明白,既然费嘤咛是从野外捡回来的弃婴,那老家伙为什么又知道她父母长成什么模样呢?一来二去,胖子终于在临睡之前想歪了,无比恶毒地嘀咕道:“原来那小妞是老家伙的私生女……”
……
费嘤咛好说歹说磨蹭半天,胖子依然无动于衷,像条死狗似的坐在地上一动不动,终于耗尽了费嘤咛最后一点耐心,她杏眼一瞪,张牙舞爪露出了本来面目,拽着胖子的胳膊就往旁边的草丛里面拉,连掐带拧的,把胖子身上一片大好白肉掐的又青又紫,嘴里还念念有词地为自己加油:“一二三,加油,死胖子,跟我走,一二三,加油,死胖子,掐死你,一二三,加油,死胖子……”
“救命啊,谁来救救我,help-me,SOS,亚麻跌……”胖子终于忍不住身上的疼痛,开始大呼小叫起来,他鼻涕眼泪一大把,凄惨连声,就像一个即将被流氓拖到高粱地里惨遭强暴的中年妇女。
费嘤咛招数用尽,却只换来胖子几声半真半假的干嚎,他的屁股还是坚如磐石,坐在地上死活不肯挪动一步,累出一身细汗的费嘤咛怒了,拽出一根簪青碧绿的毒药针,咬牙切齿地威胁道:“死胖子,你跟不跟我走,你要是再不动,本姑娘现在就把你办了!”
胖子知道费嘤咛是个说得出办得到的性格,不由得魂飞天外,手跑脚蹬一顿扑腾,像一条被扔到岸上的鱼,凄惶无比地叫道:“救命啊,谁来救救我……”
“死胖子,我让你喊!”
费嘤咛俏脸通红,她一手捂住胖子的嘴,另一只手高高举起毒药针,眼睛一眯就要下手,乾坤朗朗,细细的针尖在阳光的照耀下,泛出一点银亮亮的光芒。
“完了!”
胖子狠狠一闭眼,等着挨扎,心想这次又要躺在床上遭罪了,只是不知道这种毒药能持续多久:一天?两天?还是一个月?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突然有一个人从高高的悬崖上跃了下来,用苍老而庄重的声音大声喊道:“住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