俊朗的面庞一如昨日,却又生出些硬朗冷峻,想是这边塞的风雪和战事时时刻刻不在雕琢着他。烛光中,他的眼睛如黑夜里的星星般闪烁,愤怒的脸却有另一种无法言说的魅力。芙蓉竟一时看呆了。
“像你这样的兵卒,当严加惩戒……”握住芙蓉腕子的手紧了紧,又猛地甩出去。
“惩戒,惩戒……”芙蓉慌了,这军中上下谁不知道副帅大人治军严明,真要惩戒自己被剥皮抽筋都可以,但万一让自己滚蛋,那找弟弟的计划不是要泡汤了。想到这里,她双腿一软竟扑通一声跪在地上。
“副帅大人请息怒,我,我只是,刚刚在巡逻的时候看到有个……可疑的人物跑到你营帐中,所以才追了进来,谁知,谁知……竟睡着了,请副帅大人饶恕,请副帅大人饶恕!”她的头如捣蒜般往地上磕,见高高在上的人没有丝毫反应,干脆一双手扯住副帅衣襟连拉带拽。
如此夸张的求饶方式在这军营中应该是极其少见,刘恒只觉得一阵厌恶,推开脚下的人,厉声喝道:“来人!将这兵卒拉出去杖责三十,再赶出军营!”
冷血啊,这副帅的冷血看来真不是假的,芙蓉心里慌乱无比,如果被赶出了军营,那自己要如何找到弟弟,如何去跟过世的爹爹交代,自己千辛万苦来到这里的心血不是白费了。难道,难道真就没有补救之法了?
帐外的士兵已经闻声而入,架起趴在地上的人就要出去,芙蓉挣扎着,“住手!刘将军,你可认得此物?”
不知何时,芙蓉的手里已多了一块碧绿通透的玉牌,面上赫然雕刻着“熙平”两个字。刘恒怔怔地看着,他正四品的上忠武将军出入宫廷也不在少数,自是知道此物出自皇宫大内,难道眼前这个毫不起眼甚至丑陋的小兵是皇宫中的人?
“你们,先退下!”刘恒朝架着芙蓉的士兵挥手。
芙蓉从两个士兵手里挣脱出来,无比骄傲地看着眼前的人,却见他也并没有惊慌的神态,只是淡淡地看着她说道:“你不想就你手里的东西做些解释吗?”
她笑了笑,拧起手里的东西靠近刘恒,“这件东西是当今樊国公主的,我,是替公主办事的……嗯,这个,你应该懂的。”
没头没脑的话刘恒一句都没听明白,继续问道:“你是公主的人,公主为何派你倒这里来?”
“这个……这个,这是公主的秘密,岂能随便告知外人。”她将玉牌凑到刘恒眼前晃了晃,“你只要确认这个是公主的信物,其他的都不要过问了,哪日见了公主,你自可问她。”
好个芙蓉,如今拿着鸡毛当令箭,却也演的十分逼真。
刘恒的眉头拧了拧,似乎在思考事情的缘由。大樊国的熙平公主,他虽只闻其名未见其人,但也知道这位公主生性叛逆,素来我行我素,就连明皇也是拿她丝毫没有办法。
“我就暂且留你在军中,但我刘家军素来以军律严明著称,你,也不列外!”刘恒的神情依然冷漠,只是语调中多了几分严厉。总算接点人气儿了。
“多谢将军,多谢将军!”芙蓉连连拱手就往外走。
到了门口她却骤然回头,“将军,别老冷着张脸啊,不知道的还以为面瘫呢……”
“你……”刘恒欲再训斥,芙蓉却一闪身出了营帐。只留他自己在原地哭笑不得。
清晨的城北高地,太阳早早就眷顾了这块地方,乳白的营帐泛出淡黄色的光晕,总算有了点暖意。
芙蓉漫无目的地在营帐间穿梭,昨天巧妙躲过副帅的责难,可心里却始终忐忑不安。她使劲儿回忆那天撞到自己的人,只依稀的熟悉,却怎么也不能确定对方的身份。在这里自己想尽办法只为隐藏身份,所以碰见熟人绝对是件危险的事儿。
“喂!你,王小栋,快过来帮我喂马!”远处一个矮矮的胖子一手牵着马,一手朝芙蓉招呼。他名唤王飞,是芙蓉同一营帐里的长官,小小的芝麻官平时却是官架子十足,没事儿就呼来喝去好不威风。
芙蓉自是知道这种人得罪不得,她笑嘻嘻地快步走过去,“王大哥,来了来了。”
“我说王小栋,你这一天到晚在营帐里溜达来溜达去,虽然你不归我管,但是我也不能看着你闲着是不是,在这里,闲着就等于迟早要被杖责甚至被轰出去。”他将手里的马缰绳递给芙蓉。
“那是,那是,您看您姓王,我也姓王,您多少都会罩着我这当弟弟的是不是。”芙蓉心里已经恨的不行,脸上却始终挂满笑容。
矮胖子将手里的活儿交给芙蓉,便径自走了,边走边头也不回地对芙蓉吩咐,“王小栋,你好好伺候这马,等它吃饱喝足了,再刷干净,这可是参军大人的马。”
参军大人?可是进来那日秀才般儒雅的小将军,呵呵,想到这里芙蓉倒是笑了。军营里盛传这位慕容参军大人是副帅的左膀右臂,对副帅忠心耿耿。但芙蓉却纳闷,这二人一个如寒冰,一个如春风,竟也能搭档的如此完美。
可世事就是如此,两个看似对立的个体,因为能彼此互补,所以往往是最好的搭档。
副帅帐内,刘恒背对着慕容沣已经半柱香的时间没有言语。他今天将正在练兵的慕容沣叫过来,还是要商讨昨日未定的事情,关于对刘仲的安置。刘恒希望慕容沣给他一个好的建议,而慕容沣却希望刘恒直接给他命令。这二人就僵持住了。
“慕容参军,你可以说说你想法。”刘恒终于转过身来。
慕容沣拱手道:“副帅,论武功谋虑,刘仲断然不是将才,副帅怎不直接回绝了刘老将军?”
慕容沣啊,慕容沣,虽骁勇善战战功赫赫,却怎么都难改这直率敦厚的个性。他只知刘仲不适领军作战,却不知这刘将军既已派人送信来,就摆明是要让他刘恒做好安排,既不能伤了他亲生儿子更不能让他丢脸。
“刘仲武功谋略稍差些,但经过锤炼也是可造之材。”刘恒踱到他跟前,将一只手放到他肩上,“本将想让刘仲跟着你,做你的副手,不知慕容兄意下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