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泉地狱,本是死者安息之地,与阳间的一切本是毫不相干,陶冰的做法虽然野蛮,但立场却非常鲜明,为了达到目的,他不惜一切手段,哪怕这样做的后果会引发许多不必要的麻烦。
但莫三思却不同,此人毕竟见识尚浅,性格又与之完全不同,虽说缺点人人都有,但莫三思的短处却尤为突出,该谨慎时,他疏忽大意,该果断时,却犹豫不前,这正是陶冰最为看不过去的一点。
花海中,两人一前一后,不过这回,开路的人换成了莫三思,如同被压迫的阶级人民,莫三思满脸悲愤,却不得不甩开膀子挥舞齐眉棍。
还好陶冰拿给他的棍子轻若无物,虽然有齐眉的高度,拿在手中异常顺手,尤其是干这辣手摧花的活,莫三思基本都不用费什么力气,他甚至都怀疑棍子里面是否有怨灵作怪,因为自从拿起齐眉棍开始,他就有种疯狂破坏的欲望,并且,他也确实付诸行动了。
一片片倾世花被摧折散落,每当花瓣凋零,附近徘徊不去的双飞蝶便会疯狂地扑上棍子,仿佛看到杀父仇人那般附着在棍子上,完全不管这种螳臂挡车的行为是否会让自己死无葬身之地。
莫三思心中闪过不忍,但手上却毫不迟疑,一只只斑斓彩蝶飞蛾扑火般扑上,继而羽翼凋零,所过之地,碟尸处处,与倾世花不分彼此地埋葬在一起。
前赴后继,没有中断的自杀式袭击让不相信爱情的莫三思都为之动容,这种只有在八点档的狗血泡沫剧中才会出现的殉情仪式实在太过震撼人心,以至于他心中的愧疚愈发强烈,连挥舞着的棍子都变得迟疑不决。
“混球,你在发什么呆,下手狠点,别像个娘们一样,我看着都心烦!”后面,陶冰的骂声回荡不绝。
莫三思一下子回过神,直到这时,他才发现自己不知何时停了下来,举起的棍子滞在半空迟迟没有落下,他,动摇了!
莫三思眼珠子一转,将棍子随手一扔,一屁股坐在地上:“不行了,让我休息一下!”
连续几个小时的高强度体力劳动,他确实有些累了,但相比起肉体上的疲劳,精神上的冲击更让他无力,这不是演电视剧,他不可能随心所欲地对剧中人物指手画脚,只有切身体会到那种彷徨和心碎,才会明白他此时的心情有多么复杂。
“这才多远,你就累成这样,赶快起来,否则别怪我翻脸无情!”陶冰可不相信对方的体力会这么快就消耗殆尽,这种明显偷奸耍滑的行为,他一眼就能看出来。
“休息一下又不会死,反正我没力气了,你爱咋咋滴!”莫三思是打定主意死赖着不动了,他要好好梳理一下思绪。
陶冰这时似乎也看出对方的意图所在,因此没有再催促,只是简单交代道:“时间不等人,好好想清楚!”
莫三思偏头,想了想,问道:“黄泉九重,这已经是第三重了,我们还得走多远啊?”
“你算错了,这里只是第二重,不归路只是放逐之地,不属于九泉之内。”陶冰纠正,继而说道:“黄泉九曲,这幽冥之地是一重比一重远,一重比一重大,我们走的这点路不过是刚刚从起点出发,你说还有多远?”
莫三思默然无语:“那么,言泪在黄泉的哪一重?”
“都不在。”陶冰摇头:“我将她送到了比九泉之地更加幽深的地方,只有那里,才是最安全的,不过我现在是不会告诉你的!”
“什么地方,连我都不能够知道?”莫三思皱眉问道。
“并非不能说,而是现在告诉你也没用,过了黄泉路再说吧。”陶冰说道。
莫三思没有再追问,他思索片刻,问道:“以前说这黄泉路,我以为只是一条路,没想到它这么复杂,那么,它的面积到底有多大呢?”
“多大?呵呵……”陶冰皮笑肉不笑地说道:“大概面积,相当于大明帝国领土的三分之一吧,这只是第二层,越往后,它的面积会递增一倍,你算算有多大?”
“那岂不是要走上几十上百年?”莫三思的脸都绿了。
陶冰没有回答,只是冷笑道:“所以说,别在那瞎耽误时间,休息过了就给我到前面去开路!”
说到这里,就不得不说下黄泉流域的走势图,黄泉九曲,说的是它穿过九个区域,这九个区域从大到小,由外而内,形状其实并不一致。
陶冰之所以没有承认莫三思的猜测,只是因为黄泉流经之处,并非九块区域全境,有几块区域甚至是一沾即走,没有多作停留,因此,只要避开错综复杂的支流,顺着黄泉直溯源头,其实路途并非遥不可及。
“怎么会这样……”可惜,莫三思不知道其中的玄机,也没有意识到在第一层为何通过得如此短暂,他被陶冰说出的数据打击得心神恍惚,完全失去平日的冷静。
“如果你没信心走完这段路,我也不会勉强。”陶冰非常‘善解人意’地说道:“毕竟路遥坎坷嘛,趁着还没深入,我可以勉为其难送你回去。”
“去你娘的!”莫三思如同踩到尾巴一样跳了起来:“没有见到言泪,我死也不回去!”
陶冰没有生气,只是捡回棍子,扔给对方:“那行,咱们这就上路吧。”
“这!”粘着蝶粉和花瓣的棍子一入手,莫三思就想起了方才所经历的一切。
“怎么?你还有什么好犹豫的?”陶冰好整以暇地问道:“刚刚是谁谁谁在说……”
“用不着你来提醒,我心中有数!”莫三思烦躁地打断。
“也是。”陶冰点头,指着脚下说道:“反正已经做了缺德事,干脆就把它做到底吧。”
“……”莫三思低头,只见脚边狼藉一片,无辜的花蝶都成了踏脚石。
莫三思愣了愣,回首向来时的路望去,入目所见,落花凋零,彩蝶折翼,它们挣扎着孱弱的蝶躯,向着只属于自己的那株倾世花缓缓挪动。
咫尺如天涯,脆弱的生命逐渐逝去,本该轻灵的身子此刻却显得如此沉重,折翼的彩蝶,已经失去了再次随风起舞的机会,它们在无声啜泣,并非为了自己即将逝去的生命,只因永远也无法陪伴在挚爱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