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至凌晨三四点左右,山坳中安静如常,什么都没有发现。
“看来今晚算是平安无事度过了。”有人回村,就代表有人死去,这是蛊祸降临以来不曾改变的规律,陈要金怀着庆幸与失望的复杂心情说道。
“都过了时间了,回去吧,这天太冷了!”陈要金搓着手,对陶冰说道。
陶冰抬手制止了对方,侧耳听着远方的动静:“不,先等等!”
陈要金脸色一变:“来了!?”
“有动静,东北方向!”陶冰皱眉,在他敏锐的感知中,远处有轻微的,窸窸窣窣的声响时断时续地传来。
“我先过去看看!”陶冰起身,从鸽舍一跃而下,寻着声音的方向疾步而去。
“等、等等我啊!”陈要金可没有对方那矫健的身手,只能一步一挪地往下爬。待回到地面,陶冰早已钻进迷雾不见踪影了!老头懊恼不已,只能根据大致的方向追下去。
由于不熟悉地形,陶冰干脆跃上房顶,踩着瓦片屋檐一路疾行。
迷雾重重,陶冰却视若无物,黑暗中,他的眼睛璨若星辰,好似看破了一切虚妄。
哗啦……咣……噗通……
“哎哟喂,这谁的破房子,房梁这么脆弱,尼玛的也不知道修一修!”陶冰扶着腰,从一所民居中一瘸一拐地走出来,屋顶,一个斗大的塌陷正簌簌地往下掉着瓦片和灰尘。
“陶先生,你这是?”不巧的是,陈要金正好在此时珊珊赶来,见陶冰的狼狈样,不由忍俊不禁,想笑又不敢笑的模样。
陶冰脸色一黑,咬牙切齿道:“大爷我从来都是不走寻常路,咋滴了,不就摔了一跤吗,有什么大惊小怪的。”
陈要金见对方生气,连忙昧着良心说道:“是是是,陶先生说的是,您是高人嘛,高人就该高来高去的,咱们这乡野小地别的没有,就是巷深岔路多,为了免去不必要的麻烦,还是由我来给先生带路吧。”
陶冰悻然道:“这才像句人话。”
一路七拐八绕,走了两倍于直线的路程后,终于在村子外围碰上了此行的目标!
不过,当陈要金见到这个归来的村民时,却惊地浑身颤抖不已,他哆嗦着手指,紧紧盯着那名衣衫褴褛的中年汉子:“这、这,这是我儿子!”
陶冰惊讶道:“什么!你儿子?不会这么巧吧,你是不是看错了?”
“不会错的!自己的儿子,化成灰我都认得!”陈要金眼神复杂地注视着中年汉子的背影,万分肯定地说道。
陶冰沉吟道:“你儿子是什么时候离开的?”
“他离开的时候比较晚,说是去城里投奔朋友,只是没想到……”陈要金顿了顿,向陶冰恳求道:“陶先生,救救我儿子吧,你一定有办法救他的,现在不出手的话,他肯定活不过今晚的!”
“不行,先别打草惊蛇!”陶冰摇头,继而诧异道:“老头,既然你儿子对你不仁,救回来对你也没什么好处吧,还不如让他死了算了,省得以后看见了心烦。”
“你没儿子,当然说得轻巧,而且这也不是救与不救的问题,无论他对我是好是坏,总归是我儿子,白发人送黑发人的滋味,我可不想亲身尝试。”陈要金没好气地说道。
陶冰走到近前上下打量,而后伸手在男子脸上晃了晃,果然如陈要金所说,面容呆滞双眼无神,走路磕磕碰碰,宛如行尸走肉。
陶冰面皮抽搐,转头说道:“老头,告诉你个坏消息,你的儿子——”
陈要金脸色大变,急道:“什、什么情况?”
陶冰面无表情地道:“你的儿子,已经没救了!”
“什么!?”陈要金一个踉跄,差点跌倒在地,他不可置信地说道:“没救?死了?怎么可能?他的身体还是温的,胸膛还会起伏,更还会走路,怎么会是死了?”
陶冰指着男子说道:“他已深中剧毒,与你先前的猛毒虽有区别,但却是同出一源,且毒素已经深入骨髓,别说我救不了,就算大罗金仙下凡也束手无策!至于死人为何还留存着活人的特征,则是因为猛毒作祟,销魂抹识,这种情况正好与假死状态相反,是真正的死亡!换言之,也可以理解为,他的身体还活着,可是神魂早已消散多日了!”
“怎么可能,怎么可能……”陈老头失魂落魄地坐倒在地,口中犹自喃喃着。
陶冰将对方搀扶起来,叹息道:“老头,人死不能复生,节哀吧。”
陈要金老泪纵横,呜咽道:“节哀,你叫我怎么节哀?这可是我亲生儿子啊!如今真的白发人送黑发人了,你叫我以后该怎么活啊?”
子不孝,亲不慈,落魄离家伶仃苦。
秋冬雪,生死错,阴阳两隔嚎啕哭。
男子虽然死去,却依然如常人一般行动自如,陈要金虽然晓得轻重缓急的道理,但每每望见活人般的儿子,便会再次陷入哀伤,俩人一路尾随,陈要金更是流连于儿子身周,不肯远离。
“老头,死者已矣,你就算哭瞎眼睛,也无济于事的!”作为驱蛊人,陶冰早已看淡了生生死死,但却依然受不了这种凄凉的氛围,他烦躁地掏出一支烟点上,深深吸了一口之后说道:“当务之急,是要查清楚你儿子的死因,有什么委屈,先忍着吧!”
话虽如此,不过伤心的依然会伤心,这不是说控制就能控制的。
对此,陶冰也只能为陈要金而暗暗叹息,陈要金的儿子死后,还有人为他落泪,只是苦了这个老头,晚年丧子,无家可归,日后也只能形单影孤,寂寥终老!
周围朦朦的雾气丝毫不能阻碍死者归来的脚步,两人亦步亦趋地跟随在后,直到对方的家中。
陶冰制止了想跟随进去的陈要金,他凝重地说道:“你的儿子是这次的关键,不要随便打草惊蛇,我们躲到窗外观察!”
陈要金拭着眼泪,央求道:“陶先生,我的儿子虽然去了,不过能否看在我这糟老头的面子上,别让那些怪物碰他的尸身,这是、这是他留在世间唯一的东西了,请你至少给他留一具全尸吧!”
陶冰拍拍老头的肩膀,说道:“放心吧,有我在,你的儿子少不了一根汗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