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正是正午之时,越接近正厅越能问道一股诱人菜香,就连一向对待吃食十分粗暴的墨殇也不由得紧了紧嗓子,他迈着小短腿跟着敖荣进正厅,刚进去率先看到的就是满桌的佳肴。
有浓稠的鱼头豆腐汤,面上撒着葱花的散发着醋向的鱼肉,清蒸的鲥鱼上洒满了青翠的莴笋丝,还有豆豉烧的鲫鱼以及剁椒蒸的鱼嘴周围摆放着一颗颗晶莹剔透的蜜枣……最让他惊讶的是就连旁边放着的一碟的点心都是五彩的酥鱼片!
居然全都是鱼!
反观敖荣,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走到上座坐下,身旁的侍女青鹣低眉顺眼地为他布菜,墨殇这才反应过来几步上前,问:“言昕呢?”
他问的是敖荣,回答的却是青鹣,“言小姐在厢房用餐。”
墨殇点头表示知道了,便抬腿就要走。
敖荣立刻叫住他,“站住,你要去哪里?”
墨殇回头,理所当然的说:“自然是去吃饭。”他的意思便是去言昕那里吃,谁知敖荣却叫他坐下,同自己一道用这满桌丰盛的午膳。
墨殇默默无言地看了眼全桌的鱼肉盛宴,终是乖顺地坐下用餐。
敖荣的吃相很是斯文,坐姿端正,目不斜视,夹了菜也是小口品尝,一丁点声音也没有发出。墨殇受他影响也不敢再像以前那样狼吞虎咽,不过或许实在是饿急了,虽然乍一看吃相斯文,但速度奇快,不动声色的风卷残云,一眨眼摆在他面前的几盘鱼肉就只剩骨头了。这些鱼肉处理得很好,没了墨殇一直很讨厌的腥味,只剩鱼香,这还是他第一次吃到这么美味的食物,不免吃得又多又快。
尚处于吃长饭时期的墨殇明显还没吃饱,又将视线投向了敖荣眼前的那几盘菜。敖荣吃相斯文,本就吃得慢,眼见着还没吃上几口桌上的菜就快被墨殇蚕食干净了,顿时立即将筷子伸过去格挡住墨殇探过来的筷子,警告地瞪了他一眼,同时黑着脸对一旁的青鹣说:“再给他随便加几个菜。”
墨殇忙补充道:“不要鱼了。”
敖荣冷哼。
墨殇见敖荣护食得厉害,也不敢再动他面前的那几盘菜了,所幸不一会儿就有几名侍女陆陆续续地端着几盘新菜走进来,有酥得外焦里嫩的鸡肉,还有油亮亮、洒满葱花的卤猪蹄,甚至还有鲜嫩的鸽子汤……墨殇等得直咽口水,待菜一放在桌上,就迫不及待地吃了起来。
作为一个小孩子来说,他的食量实在是大得有些吓人,一旁的侍女皆是看得目瞪口呆,心中诧异吃下那么多东西,怎么那个小小的肚皮还不见饱,也不知那么多食物都吃到哪里去了。
敖荣只是冷淡地瞥了他一眼,便挥手示意侍女们退下,唯留下青鹣。他放下筷子,青鹣及时地送上一方手帕,敖荣轻拭嘴角,然后便正襟危坐地对着还不肯放下筷子的墨殇说话,“跟着我们一起回来的那群小鬼,你有接触吗?”
墨殇放下筷子,正要粗鲁地用袖子擦嘴,刚一动作就被敖荣瞪了一眼,他连忙放下手,左顾右盼,直到青鹣递来擦嘴的手帕,他才学着敖荣的模样胡乱地抹抹嘴。“还没有。”
这不是废话吗?他几乎和敖荣同时醒来,还没搞清楚发生了什么,船就靠岸了,然后紧接着他就被敖荣带起了王城,哪里有机会去和他们接触?甚至和言昕都没说上几句话。
即使如此,敖荣还是很不高兴地皱起了眉,“我派人查过,他们大多是战场上遗弃的孤儿,大多数的父母亲都已早亡,就算父母还活着的,也将他们或遗弃或卖给人贩子,都是一群无家可归的流浪儿,而我现在收留了他们,给他们吃穿用住,自然也不是做什么善事。我敖荣绝不养无用之人,所以我要你和他们多多接触,今后他们将效忠于你,只是忠心的程度就看你自己的能力了,明白吗。”
墨殇的嘴角抿成了一条直线,他说,“明白。”
“明日我就安排你进宫,作为五皇子的陪读一起接受王族的教育。”他盯着墨殇,严厉地说,“成为五皇子的陪读后,你不可再犯今日的错误,不然我绝不姑息!”
“我不想做他的陪读!”墨殇咬牙一口拒绝道。
敖荣沉下脸,说:“这容不得你想不想!”
墨殇抿紧嘴,一脸不情愿的表情。
敖荣也懒于解释,挥手就让墨殇下去了。撤了桌席,换上热茶,敖荣唤人带来了玄四。
玄四如今换了身衣裳,毕竟之前那身染上了别人的鲜血,让人看了不知作何猜想,为了避免麻烦,荣府便为他准备了一身新衣裳,黑底锦缎,浮动着银色暗纹,剪裁合身,勾勒出玄四宽肩窄腰,虽然他过于瘦削了,这衣服却刚好遮掩了他嶙峋的骨骼,将他裹得长身而立,意外地很衬他的气质。
此刻玄四脚踩着同样缎面的精美长靴,吊捎着眼走进正厅,他黑发高束梳得一丝不苟,却单单额角留下一撮短的,搭在脸侧,显得不羁又浪荡。
敖荣手上端着茶,品着,眼睛却默不动声地细细打量玄四。
玄四也不胆怯地坦然任他打量,甚至一进来就自己找了个座位叉开腿坐下,屈指敲了敲扶手,朝一旁的青鹣挑眉,“茶呢?”
青鹣冷冷地看了他一眼,便垂眼请示敖荣,敖荣颔首,她便上前为玄四斟茶。玄四兴味盎然地上下打量青鹣,待青鹣将茶置于他手旁茶几,他便眼疾手快地作势端过,邪笑着顺手摸了把青鹣白嫩的小手。
青鹣抽手就是一个耳光扇过去。
玄四万万没想到她会如此反应,登时愣在当下,一脸愕然。
待他回过神来,危险地虚起眼看向依旧冷漠的青鹣,眼中杀气四溢。他手指微抬,正要下杀手,敖荣及时出声:“青鹣,你先退下。”
敖荣出声的同时便释放了威压,压制着玄四竟丝毫动弹不得,玄四额角留下冷汗,眼睁睁地看着那个面无表情的侍女无声退下。嘴里阴阳怪气地嘲讽道,“你的侍女可真是胆大妄为。”
敖荣放下茶盏,坦然接受他的评价,“毕竟是我的贴身侍女。”
玄四冷哼,“难怪持宠而娇。”
“行了,”敖荣失了耐心,沉下脸没了好脸色,尽管他一直没有。“我叫你来不是讨论我的侍女的。”
玄四戏谑地勾起嘴角,明知故问,“那是讨论什么?”
“当然是讨论我们共同的目的——”他语调一转,直直地看向玄四,“四皇子。”
玄四神色一凛,就听敖荣接着说,“或者,我该称呼你为……拓跋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