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萍默默地走出了美容院,漫无目的地游荡在深秋的街头。
虽然逃离了刚才那个喧嚣混乱的场面,可她心里依然一团乱麻。
她把小灵通拿在手里,本想关掉,一个人好好地静一静。可转念一想,已是成年人了,怎么能任性的玩失踪呢,等下要是妈妈和李岚找不到自己,一定会很担心,很着急。
于是,秋萍拨通了李岚的电话,
“秋萍,你去哪里了?”
“我没事,我在外面走走,你还好吧?”
“嗯,不用担心,我和你妈已经下来了。我们发现你不见了,正想出去找你呢”
“我只是觉得太闷了,想出去透透气。”秋萍故作轻描淡写地回答,是不想让妈妈和李岚担心自己。天知道,此时此刻,她有多么的心灰意冷,对这段婚姻有多么的失望!
“秋萍,刚才你都没看见啊,冯蛭母亲掀翻桌椅后竟然还嚎啕大哭起来,坐在地上撒泼耍横打滚,真是一个老妖婆!”
“还有天理吗?欺负人的人到先装可怜,博同情了!”
“谁说不是呢,冯蛭那副为母是从的样子也让我大开眼界,倒足了胃口。他不但没有指出他妈的不当之处,还低眉顺眼地赔着小心,一个劲地哄着那个老巫婆。”
“他呀,正常。你知道吗,李岚,无数个夜里,当我听见冯蛭半梦半醒间呼唤‘妈妈,妈妈’的时候,我宁愿他嘴里叫的是一个女人的名字,比如,叫的是刘丽红,说不定那样的话,我心里还好受些。”
“什么狗屁的恋母情结啊,简直是一对活宝,一对怪胎!”
“随他们去吧,这样李岚,折腾这么久,我看你刚才那会儿也挺生气的,你现在好好回去休息一下,顺便把我妈带你那儿去,避开那两个疯子!惹不起还躲不起吗?”
“行,我知道。不过秋萍,今天这事,你怪我吗?”
“瞧你说的,这跟你有什么关系呀?冯蛭和他妈本就那个德性,我和冯蛭之间发生的战争还少吗?倒是你,很无辜的也被卷进来了,我很抱歉。”
“可别讲那些见外的话,我可不是软柿子,不会像你一样,任他们欺负的。秋萍,你在外面走走,散散心也成,不过,现在天气凉了,也别太久,一会你过我这里来,不去搭理那对奇葩母子。”
“嗯。”
结束了和李岚的通话,秋萍料想,冯蛭应该会打来电话,所以,她关掉了小灵通。
拖着孤单的身影,秋萍踽踽独行,走过一条又一条的街道,试图想要理清繁杂的思绪,寻求一个得以解决问题的突破口。
她徘徊在浣溪河边,徘徊在仁爱桥上,迎风而立,想起了这样几句诗:
“你站在桥上看风景
看风景的人在楼上看你
明月装饰了你的窗子
你装饰了别人的梦”
极目远眺,高楼林立,车水马龙,熙来攘往,一派繁华的城市街景。
“冠盖满京华,斯人独憔悴!”
秋萍瑟缩在飒飒秋风中。
“平林漠漠烟如织,
寒山一带伤心碧。
暝色入高楼,
有人楼上愁。
玉阶空伫立,
宿鸟归飞急。
何处是归程,
长亭共短亭。”
秋萍,这片秋天的浮萍无所归依。独自寒凉!独自凄冷!
回望着和冯蛭走过的这一段婚姻,痛楚远远大于欢乐,更遑论幸福了。这样的婚姻是自己想要的吗?这样的婚姻承载了自己的期许和依托吗?
难道真的错了?冯蛭,并非自己所希冀的那个“对”的人,也并非婚姻中那个“对”的人。命运弄人,这是一个美丽的错误和遗憾吗!
“我打江南走过
那等在季节里的容颜如莲花的开落
东风不来,三月的柳絮不飞
你的心如小小的寂寞的城
恰若青石的街道向晚
跫音不响,三月的春帷不揭
你的心是小小的窗扉紧掩
我达达的马蹄是美丽的错误
我不是归人,是个过客......”
秋萍要结束这个错误?结束这段婚姻吗?
结束这段婚姻!?那么,肚子里的孩子就得......
在医院的大门口徘徊了又徘徊,犹豫了又犹豫。
终于,秋萍还是走了进去。
她挂了妇产科的号。
呆呆地坐在走廊里等候的椅子上,睁着一双失神的大眼睛,空洞的眼神木然的,没有焦距的停在某一处。医生的话一遍一遍的回响在耳边:你怎么没有家属陪同?真的决定要做引产手术吗?太可惜了,已经七个多月了,现在生下来的话都能养活!”
秋萍的牙齿重重地咬着嘴唇,被她用力咬破的地方渗出点点血迹,染红了她整个的唇瓣,带有腥味的血液流进嘴里。
她深深地蹙着两条弯弯的眉毛,紧紧地拽着拳头,指甲深深地刺进了肉里,刺破了掌心的皮肤。可,感觉不到半分的疼痛。
因为,痛,在心里!
因为,心,已经肝肠寸断!
自从肚子里住下这个小生命以来,每一天的陪伴,每一天的相守,每一次的胎动,骨肉相连,血脉相通,同呼吸,共悲喜。小宝贝早已成为自己身体的一部分!
之前接连几次的摔跤,都不曾有半点闪失,孩子依然稳稳当当的在肚子里。和冯蛭也曾多次生气,多次战争,这些几乎都没影响到孩子。可见,自己和这个孩子的缘分是多么的牢不可破!
这样的一份母子情,真的要舍弃吗?这样的一份母子缘,真的要割断吗?
“童秋萍,童秋萍......谁是童秋萍?在不在,到你了!”
刺耳的声音传来,护士的喊声拉回了游离的秋萍。
就在那一刻,就在那一瞬,秋萍的眼泪“唰”地滚出了眼眶。
她好像重新活过来一样,所有的思想,所有的意识都回来了。
秋萍腾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快速的向医院门口走去,把护士的喊叫,和一切嘈杂的声音都丢在了身后......
抹着脸颊上疯狂奔涌而出的眼泪,秋萍恼怒极了,恼怒自己差点成了杀死自己孩子的刽字手。一条活生生的生命,自己有什么权利扼杀掉!
是的,最后一刻,秋萍终于清醒,终于醒悟。抚摸着高高隆起的肚皮,感受着孩子的胎动,感受着生命的神圣和美丽。想象着不久以后,有个软软糯糯的声音“妈妈,妈妈!”的唤着,整个心里顿时融化成一滩水!一片柔软!
这样的一份母子情,怎能舍?这样的一份母子缘,怎能断?
走在路上,一股冷风吹过,秋萍裹紧了身上的衣服。
像是喃喃自语,也像是和肚子里小宝贝的亲密对话:以后的风雨,我们一起走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