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咦？怎么换了身衣服？”言菱好奇地瞅她。
刘宓翁主是齐都远近闻名的美人，而且不是寻常清婉窈眇的美人，刘宓的美是张扬锐利的，她寻常的打扮也都是鲜艳耀眼的。言舒不一样，她从头到脚都是规规矩矩的衣衫首饰，大方得体让人挑不出错来，但也绝对不会叫人产生类似眼前一亮的感觉。秦家老太太曾经说过，言舒的眼睛太爱笑，所以不宜做艳丽装扮，那样容易显得轻狂，不得不说老太太还是很有眼光的。这会儿言舒穿上刘宓的衣服，整个人好似变换了一种气质，美则美矣，但不免涉于嫣媚。
被言菱抓着上下打量，言舒有些窘迫，忍不住追问：“怎么？很奇怪吗？”
言菱眨眨眼，摇头：“那倒也不是，就是，有些不习惯。”
言舒沮丧地垂头：“那待会儿我也不要出去了，就待在这吧。”
言菱想了想，点头：“也好，总之见不着表姐，那个刘孚也没什么可看的。”
言舒好奇道：“怎么今天没见萧公子。”
“谁知道呢？”言菱神色有些不自然，偏开头似乎不想提起这个话题。
“三姐——”言舒叹息着拖住她的手摇了两下。
言菱斜眼瞅她，慢慢绽出一个笑来：“你也太小看你三姐了，放心吧，我会好好的。”
言舒也笑起来：“那就好。”
“对了，”言菱突然道，“你二姐姐有身孕了。”
“啊！”言舒惊喜道，“果真？”
“还能骗你不成，”言菱偏着头笑起来，只是笑容里有一丝感慨涩意，“前些日子她回家来说的。”
“那请大夫了吧，大夫怎么说？”身边的姐姐突然之间要当母亲了，言舒一时还不能习惯这转变，语气里都透着兴奋，“小孩子可精贵呢，得让二姐好好养着。”
“小孩子金贵？”言菱神情淡淡地，斜眼看她，“你二姐姐就不金贵吗？”
言舒失笑：“我哪是这个意思？”
言菱顿了顿，轻飘飘地说：“你二姐姐怀了孕，杨家就把妾室娶进门了。”
言舒脸上的笑容僵住了，半晌没有说话。
言菱见她这神情叹了口气，伸手在她肩膀按了一下，道：“我知道你也有自己的烦心事，不过若是有空，这月十七我们一起去看看她吧，大姐也过去。”
言舒抿着嘴点头：“好的。那......二姐姐还好吧？”
言菱笑了一下：“她那个人你又不是不知道，咱们几个姐妹里头最厉害的就数她了，哪会这么容易就被打倒呢，好着呢！”
到了行大礼的时候，言舒终归还是去了前厅，既然三嫂霍云清都去，她实在没有理由偷懒。
新郎官刘孚着大红喜袍与蒙着盖头的新娘携手而至，言舒看着刘孚脸上毫不作伪的喜悦几乎怀疑这人究竟是不是那个冷漠阴沉的湘东王世子，言舒和他少有的几次见面都不是什么愉快的经历，实在难以想象这个人居然也可以笑得这样单纯喜气。
言舒正偏头打量刘孚，冷不防他的目光也扫过来，目光相触，两人都未及反应，滞怔了一下随即转开。所谓相由心生是有道理的，刘孚这个人连眼眸的颜色都比旁人浅淡些，虽然他面上笑得灿烂，但其实眼中一片淡漠。
霍云清见刘子意过来，轻轻颔首示意，用手帕捂嘴低咳了一声，等了片刻，身旁的人却没有什么反应，转头一看，言舒半低头正出神，根本没有注意身边的动静，霍云清只得伸手拉拉她的衣袖，对方才猛地惊悟，茫然地睁大眼看她。
看到刘子意，言舒首先是惊诧：“殿下？”虽然同在前厅，但女眷和男子仍旧泾渭分明，不在一个地方，言舒好奇刘子意突然跑过来是有什么事情。
“不是叫你别过来的吗？”刘子意大约也觉得站在一堆女人中间不自在了，说话声压得极低，不仔细很难听清。
“啊？”言舒往他跟前凑了凑，蹙眉想了一会儿才领悟到他的意思，“那样不好吧，总之大礼很快就过去了。”
刘子意闻言狠狠地瞪了她一眼，在经历了拳脚暴力之后，瞪眼这种程度实在对言舒造成不了什么威胁了。她笑笑，并不理会刘子意的不满：“殿下先过去吧，大礼就快结束了。”
“怎么了？”刘子意皱着眉头重重地把茶杯掷在桌上，大半杯茶水淌了出来，这动静惊得言舒一跳，茫然看他，不知道又怎么得罪这活祖宗了。
“我这还没怎么着呢，你倒摆张臭脸给我看！”
言舒为他这喜怒无常的情绪也是大为火光，只是也不敢冲他怎么着，只得皱紧眉头表示自己的不满道：“我又怎么了？”
刘子意哼了一声：“你还怎么了？我这说话，你想什么呢？！”
“啊？”言舒眨巴眨巴眼，忙冲他笑了笑，为自己的走神表示歉意，“殿下说什么？”
刘子意翻了个白眼：“三哥的生辰礼物！你想好了吗？”
他这边刚刚提起，言舒怎么可能有主意，不过：“这个......往常殿下都是送的什么，所谓礼轻情意重，想来三哥是不会介意我们送的是什么，不然还是循旧例吧？”
刘子意听得直发笑：“循旧例自然是可以的，不过不是我们，是我！你自己要另外送礼。”
“哪有这种道理？”言舒明知他是刻意为难，笑得有些勉强，“还是一起吧。”
刘子意笑着摇头：“我这是在帮你。”
言舒撇嘴。
“你还不信？真是不识好歹，”刘子意把自己面前泼了一大半的茶杯推开，拿着言舒的杯子晃了两晃，言舒果然十分识趣地给他续水，他喝口茶，还要一脸陶醉地叹一声。
言舒心里暗暗发笑，不过平常茶水，他做出这样的模样，不过是故意想让言舒干着急罢了，简直幼稚得可笑，言舒一贯认为自己这相公是不着调的，哪会真相信他的话。
“你不是还想着求你三哥办事么？”刘子意半眯着眼缓缓开口，说完还斜睨了她一眼。
言舒果然乖乖凑上去了：“那殿下的意思是？”
“三哥在军中确实有些人脉，他马上过生辰了，你送上份礼物，他能不帮你？”
言舒先前向刘子意交待和苏秀岚的事情时，就把大哥秦言宸的困境说了，那会儿刘子意什么反应也没有，也没有要帮忙的意思，原来是这么个打算。
“这个——”虽然觉得这是个可行的办法，但说实话言舒刚进这皇家大门不多久，和三皇子都没说过几句话，虽然名义上是很亲近的关系，但真要开了这个口，若是对方不答应，那可麻烦了。
“殿下，”言舒拽了拽刘子意的衣袖，既然已经确定了他有要帮忙的意思，那言舒也不怕再厚脸皮点，“不如殿下去说一声，你说总比我去说要来的方便。”
刘子意笑起来：“这个可不一定，我去说三哥也一定想得到是你同我开的口，三哥这人心思重疑心大，你就不怕他多想？”
言舒听他这样说自己哥哥，心里咯噔了一下话就出口了：“你怎么这样说，他可是你三哥！”
刘子意哂笑了一声：“我和三哥自由相依为命，没人比我更了解他，有些东西不是靠掩埋就可以忽略的，他是什么人我再清楚不过了，但是这无碍我们的关系。不管他是什么样，他都是我拿命支持的三哥。至于你大哥的事自己去说，如果他不答应，你再求我也没用。”
言舒看着他有些发怔，没想到这个嘻嘻哈哈又无所作为的八皇子居然把他三哥看得这样重，不过他俩的兄弟情谊暂时和她言舒没多大关系，于是她忽略掉刘子意刚刚的话，道：“怎么会多想呢，不过让你去说一说，他不答应，我再想别的法子。”
刘子意看着她笑得有些意味深长：“你知道之前的那些女人为什么会死吗？”
言舒僵住了，咽了口口水，艰难地扯了个笑：“什么？”
“三哥一直把我当成小孩子看，总担心我被人利用，那些女人但凡想着通过我做点什么事情的，最后通常是本着宁可错杀不能放过的原则，被三哥——”刘子意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果然看见言舒的脸由白转青，于是得意笑道，“还要我去说吗？”
言舒坐回自己的位置，再没了心思讨好他，脸色难看至极。
“所以才说是为你好嘛！”成功地吓倒了言舒让刘子意一时间心情大好，自己给自己斟了杯茶，喝得十分尽兴。
其实这对兄弟都不是什么好人，言舒心里暗想，刘子容那么一个谪仙似的人物居然连连对女人下杀手，而且杀的还都是自己亲弟弟的女人，这简直匪夷所思，别说是各自成了亲的兄弟，就算是父母也没有这样干涉自己孩子私事的道理。这刘子容与其说是疑心重，倒不如说太过霸道专权，连自己弟弟的家事都要干涉。
刘子意手肘撑头，津津有味地欣赏言舒脸上精彩纷呈的丰富表情，最后忍不住伸手在她红彤彤地脸颊上戳了戳，嬉笑道：“想什么呢，这么兴奋？”
言舒瞪了他一眼，见他这幅玩世不恭的模样有点恨铁不成钢道：“那你就任他杀了她们吗？那可是你的妻子！”
刘子意微微坐正了身子，眨眨眼：“我妻子不是你来着。”
“我不是说这个。”言舒嘴抿得很紧，皱眉沉思半晌，道：“以前......那是你的家事，怎么可以让他这样？”
刘子意闻言身子又瘫回去了，漫不经心道：“这有什么的，我们可是亲兄弟。”
言舒深吸一口气，摇头：“那也不能这样，你的名声......”
刘子意闻言笑了一下，伸手帮她拢了拢腮边散落的鬓发，有些答非所问：“你不用怕，她们都是那些别有用心的人送到我这儿的，你不一样，三哥很喜欢你的。”
“你胡说什么？！”言舒皱眉。
“我是说真的，”刘子意笑起来，“你别以为这是不好的话，我没有母妃，你如果能讨得三哥的喜欢，那这个八皇子妃的位置谁都抢不走，三哥本事大，我们这些人的命运全是牵系在他身上的。”刘子意说完有些怅然地抬头去看屋顶，似乎是不愿意叫人看到他的表情。
言舒看着他，突然觉得这个嚣张跋扈地八皇子其实非常可悲，更可悲的是，他对自己的处境一清二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