摇晃的牛油灯照亮了几案上的铜镜，模糊，幽黄的铜镜中，一双黑不见底的美眸也正回望着她，沐妖娆嘴角慢慢扬起，这棋局是她先下子，所以，大局只能由她来掌握！
“你说是么！”纤纤素指扶着白泽的脸庞，只听她轻声低喃，镜中人也回她一个魅惑的笑颜。
纱窗外，星空高远，清冷如许，寒风徐徐，寂寥的院子里传来筹措的脚步声，接着便是“叩叩叩———”的敲门声。
收回远扬的思绪，她斜目望去，淡淡的道：“进来吧！”
随着门开阖，一卫一婢进了出现在屋里，她未开口，我们也是一度沉默着。
“这是你们的卖身契，拿去吧！”半晌后，沐妖娆将小机上摆放的木盒子随意摔在地上，本就未阖拢的木夹子整个敞开，两张陈旧粗超的麻纸呈现于眼前。
两人明显一愣，他们预想过千万种结果，却未预料到眼前这一幕。
“你唤何名？”沐妖娆对两人的表情却是不理，径自望着奴儿身畔的侍卫询问。
那侍卫又是一愣，低垂的头稍稍抬起望着她，许久才低声道：“属下名为幻影。”
“幻影？这不是你的原名？”沐妖娆挑了挑眉，继续轻声问道。
“此乃将军所赠。”幻影依旧问一句答一句，不问便是缄口不言。
“嗯。”沐妖娆几不可闻的轻应，一双眸子稍稍打量了他几眼，这是个高大俊秀的男子，轩眉如剑，双眸炯炯有神，浑身不自主的散发着一股正气，这类人一旦认定了主子可以为其生，为其死，若能为她所用，日后的路会好走些。
心思幽幽几经转折，她再启唇，已是半盏茶后，“幻影，看在你家中母亲大病，急需用钱的份上，我许你留下，且，卖身契依旧归还，然，若你不愿，自也是可离去的。”
她缓缓抿唇，暗暗忖道：若能以小小钱财换来忠心，这笔买卖不亏。
幻影与奴儿闻言皆齐齐抬首，表情，眼神各自不一。
“小姐此话当真？”幻影心中难掩激动，他本还在想，要如何才能再赚些银两，没想到———想到这里，他看向她的眼神竟是多了不少感激，与誓死效忠的决心。
“你无需怀疑，当然，你若选择留下，便要将忠心一道留下，若是身在心不在，那不过是阳奉阴违，不留也罢！”说到此处她眸中余光若有似无的睨了眼奴儿，短短一秒便已挪开，丝毫不给张嘴欲出声的奴儿辩白机会。
“属下誓死效忠！”幻影脸上表情已是严肃几分，就连回应的嗓音也比方才要清亮许多。
“恩，即是如此，你便退下吧！自行寻间空房，明日再做安排！”
“是！”幻影几不可见的望了奴儿一眼，身速如影般俏声退去，直到“吱呀”两声开阖响起，房内仅余主仆二人。
四周寂静一片，烛影晃动下，沐妖娆慵懒的抓起牛尾梳有一下没一下的梳着发尾，许久之后，她才幽幽一叹，淡道：“奴儿，你还有何话要说？”
奴儿闻言也是微微扬起唇瓣，“奴儿也不想出卖小姐，只是主子的吩咐不得不从，以前，奴儿虽为小姐身边贴身婢女，这契约却是握在老爷手里，请小姐谅解。”
沐妖娆蹙了蹙眉心，面上无动于衷，心中却是在盘算着，这奴儿也不是不可留，只是———看她如何回答了！
“额？如此说来，奴儿倒是身不由己了，如今，卖身契也回到你手里，还杵着干啥？当然，你可以选择离去，找个人家嫁了，也可以按照将军的吩咐去那衣向雪身边，如今，你是自由的。”
“自由的？”奴儿捧着手上的卖身契喃喃自语，在天旭，人分三六九等，自卖为奴的便是最下等的贱籍，连普通百姓都不如，除非主子愿意，否则，她此生是贱籍，她的后代延续皆是贱籍。
卖身契终于回到了她的手上，可她却笑不出来，恢复了贱籍又如何？她无权无财，想要嫁人，没有丰厚的嫁妆，连个普通人的正妻都没资格，到头来还不就是大户人家的填房？那和奴，又有何区别。
奴儿眼中有些涩意，只见她眼睫一张一合，那抹湿意已消失，“谢小姐，奴儿这就离去。”说着只见她起身便要往外走。
沐妖娆闻言又是不紧不慢的道：“要去衣向雪那里吗？”
奴儿迈出的脚步顿住，只见她稍稍回首，怯懦一笑，“奴儿会离开将军府。”
“这是为何？”沐妖娆闻言螓首微微一偏，侧面望来。
“一奴不侍二主，虽，奴儿的主子一直是老爷，但此刻，小姐却是奴儿的主子。”说完她也不多呆，转身又有离去。
“再给你一个选择，一，现在便离开，二，继续留下照顾我的起居。”黄幽幽的铜镜中，奴儿惊讶的小脸显现。
“奴儿愿意留下。”奴儿毫不思量，转身噗通跪下，双手呈上卖身契。
“奴儿，你能做到一心只为主吗？”沐妖娆起身，缓步渡步至她身边，一张小脸观望着她。
“奴儿能！”奴儿在她的探究中仰起小脸，眸中，竟是真挚的微光。
“好了，起吧！这东西不用交给你我，你自己思量着是要撕毁还是如何，既决定留下，你便退下吧！”挥了挥手，今晚她着实够累了，没跑成，还给抓了个正着。
疲累的扭了扭僵硬的脖子，她步到床畔坐下，也不顾仍伫立的奴儿，躺下，拉上厚被便闭眸睡去，直到烛火被吹熄，接着房门两声开阖，四周再次恢复一片寂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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