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步遥是长天国际货运的总裁,三十四岁的年纪,未婚。
他这么迟没有结婚,倒不是不肯收心,也不是长得难看,更不是因为身有隐疾,而是他的脾气。
据说,顾步遥没有一天不摔东西的,他的办公室内因此基本上没有易摔品。
他也没有一天不骂人的,长天国际的每个员工,都曾被他骂得狗血喷头。
这样脾气又大又暴躁的主,即使再多金,条件再好,女人也都吓跑了。
所以一直到三十四岁,顾步遥还是未婚的身份。
和他同病相怜的是他的妹妹顾从容。
顾从容的性子和她的名字完全是个反义词,曾有过十八任男朋友,十七个被她打伤进医院,剩下的一个自己受不了了从楼上跳下来,跳断腿。
不过顾从容遇到闵风行后,曾改头换面过一段时间。她热烈地缠了闵风行一年多,没见到闵风行有什么受伤的地方,倒是三天两头的,她自己哭得惨兮兮地从闵风行的办公室跑出来。
可惜,闵风行已经死了。所以顾从容故态重萌,又打起男人来。
这次,她打的不是男朋友,而是哥哥顾步遥。
“我不管,今天如论如何你都要陪我去趟闵氏!”顾从容的声音隔着好几层墙壁,还是尖锐地透出来,可见音量之大。
“你疯了,从容,快放手,不然我也要动手了!”隐隐听到顾步遥发怒的声音。
“我不管,我一定要去!呜呜,你真敢打我?好啊,我找大伯去!”顾从容呜咽着随手搬起一个铜制雕像砸向顾步遥。
顾步遥慌忙避过,铜像砸在他的办公桌上,把上好的红木办公桌生生砸出了一个小坑。
“疯丫头,你要丢脸自己去,反正我不会去的!”顾步遥躲在一边咬牙切齿地说。
顾从容刚挨过他一记耳光,砸个铜雕根本不解气,她捂着发麻的脸颊往外冲,没走几步却撞上了一堵肉墙。
是哪个不长眼的敢挡她的路?顾从容火气很大地抬起头,愣住了。
眼前的男人和闵风列长得十分相似,只是多了几分淡漠和沉稳,他的旁边站着闵风行的原贴身保镖应墨羽。
“闵风列?”顾从容脱口而出。
顾步遥也看清了推门进来的不速之客,不由得冷下脸来。
他本来就和闵家的人不对盘,更何况现在自家人闹得鸡飞狗跳的更不想让他们笑话。却偏偏闵家如今的掌权人过来了。
“不欢迎么,遥公子?”闵风列无视他冷得要打人的目光,径直走进来,然后冲愣在门旁红肿着脸的顾从容微笑,“从容,刚才好像听你说要到闵氏?随时过来好了,凭我们两家长辈多年的交情,往来不需要这般郑重。”
顾步遥闻言朝顾从容投去警告的一瞥,示意她不要乱说话。
可是顾从容刚挨完他一巴掌,根本不理他,就算他这个做兄长的直接出言警告她也不会甩她。于是顾从容很直率地朝闵风列开口了,“列大哥,我想到下面去陪小行。”
闵风列愣住。她这话遇谁谁都愣住。“这可不行……”
“列大哥,我话还没有说完。”顾从容急急地说,“我的意思是,我想和小行冥婚。列大哥,小行生前我没来得及嫁给他,他死后我也要照顾他,我不想他在下面孤零零的。”
“你个疯丫头,要发疯回家里去,在这里少给我胡言乱语地丢人现眼!”顾步遥受不了了,瞪着眼珠子向顾从容发火。
闵风列又微愣了下,随即缓缓地说,“从容,你有这份心很好。不过小行只是失踪,送回来的尸体还没有出最后的检验结果,根本不能证实那是小行。”
话音未落,顾从容怒了。眼前这个男人虽然有着一张相似的面孔,却根本不是她在意的人,所以轻易发怒。“闵风列,冥婚的事暂且不说,我这两天正想去闵氏找你要个说法,小行的尸体已经送回来快一个星期了,你不但拖拉着不办葬礼,现在居然还说那不是小行!美国联邦局的DNA报告难道还不能算数?你这个做哥哥的到底在想什么?把他的一切据为己有,却把他丢在冰柜里不闻不问?”
“我没有不理,只是在等新的检验报告。从容,单一份检测数据太单薄,毕竟尸体是全身烧焦面目全非,根本没有任何能证实身份的地方。”闵风列无视她的怒火,口气依然平缓。
顾步遥却松了口气,“你这疯丫头差不多就行了。人家连身份都还没有确定呢,你就想眼巴巴地追到阴间去,也不怕丢人!”他瞪了顾从容一眼,挥挥手赶人,“你尽管找大伯去。这种离谱荒谬丢尽我们顾家脸的话,谁听了谁都会打你!”
顾从容臭着张脸没理他,却自顾问闵风列,“看在你是小行哥哥的份上,我忍你。闵风列,我等报告出来。只是你能不能告诉我,你要把小行折腾到什么时候?”
闵风列微笑了一下,“也不久,一个星期后吧。”
“做个DNA报告要这么久?”顾从容的声音高了起来。
“最权威的验证中心,最出色的检验师。”闵风列微笑着说,“从容,要拿到全世界最精准的DNA检测报告,一星期的时间已经是最短不过了。”
“好,我等。”顾从容咬了咬牙,发狠跺脚,“闵风列,你最好不要再拖拉玩另外的花样。不然,我告诉你,就算倾我所有能力,我都要让小行风光下葬,哪怕到时要和你争他的尸体。”说完,她捂着脸旋风般地跑了出去。
顾步遥气得随手拿起一个钢瓶就要砸过去,不过意识到有外人在场,只好恨恨地拿在手上一边叫骂,“你这疯丫头,再发疯我一定送你去精神病所!”
然后他脸色不好地走到会客区,招呼闵风列坐下。“见笑了,列少,这疯丫头疯言疯语的,还请你不要当真。”
“当然。”闵风列浅笑了下,“舍妹对小行的情意,闵某记下了。不过如果小行真遭不测,那就是生死两隔成陌路,哪能再误人一辈子。”
顾步遥的脸色好看了些。他放下铜瓶,稳了稳神后开口,“列少,无事不登三宝殿。你放着闵氏不管,跑到我这儿来。除了看我们兄妹的笑话外,想必应该还有其他事吧!”
“有。”闵风列直接点头,“遥公子,我想买你手上最近五个月的租船名单。”
“租船名单?”顾步遥愣了一下,随即大笑起来,“列少,你不是开玩笑吧。能公开的单子官网都查得到,不能公开的,列少,你自己会卖给别人吗?”
闵风列嘴角扬起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笑,“遥公子,你知道我要买什么名单。月亮湾的,你手上能卖的,也只有那一份了。”
“你在胡说什么,列少,什么月亮湾的,我听不懂。”顾步遥的脸色沉下来,“我家里有个疯丫头已经够烦,列少,如果你再胡言乱语,那就恕我不能待客了!”
“我既然来找你,手上自有足够的证据。”闵风列神色未笑,微笑着说,“遥公子,你这一年多来的私活想必是瞒着顾关长吧。顾关长治关有道,走私船来一艘翻一艘,偷渡客来一批扣一批。他却没想自家人会有别的业务。如今无论入境还是离境,也只有租你顾家的船转道月亮湾,才不至于人货两空。我不会挡你的道,现今货运成本太高,租船出去收租金顺带贩些烟草补贴亏空也不为过。遥公子,我只要找个人。你把租船单给我,我联系上租船人,所有知道的事都可以消失得像一张白纸,绝对不会给你留下什么后患。”
“不可能,我选的人个个都衷心可靠,你手上会有什么证据。你小子是收到什么风声来诈我吧!”顾步遥阴沉地冷笑了声,“列少,你不用威胁我。我既然走了这一步,自然有应对之法。闹到我大伯那里,或者把他拖下水,对你不会有好处。不妨告诉你,名单我是有,不过绝对不会给你。有本事你自己找他们联络去。”
“遥公子,真不知道你这份自信从何而来!”闵风列轻摇了下头,优雅地翘起腿,“再多的人情也比不上一个女人。遥公子,你那群心腹是正常男人,不会和你一样一直到三十四岁了对女人还是心如止水的!”
顾步遥闻言像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跳起来。他开始大口喘气,“你的妖精秘书?”
闵风列微笑了下,“遥公子可以自己猜,我只能告诉你,你的手下经不起美色。”
“肯定是那个妖精,别的女人还撬不开他们的嘴巴!”顾步遥发出一连串咒骂,终于忍不住把逃过一劫的铜瓶砸在了地上,然后指着闵风列怒吼,“闵风列,你太卑鄙了。我还在奇怪你为什么没让她继续在赌城收钱,那也不是小数目,偏偏调回来,原来竟然是来对付我的!”
“遥公子误会,闵某只是找人迫切,动了点非常手段,根本无心与你为敌。”闵风列从座位上站起来,竟然直直走到发怒得要把他像铜瓶一样砸了的顾步遥面前,伸手拍了拍他的肩,“放心,我如果要找渠道补贴也肯定不会走这样高风险的路子。租船单给我,我保证不损你一分利益!”
顾步遥铁青着脸,对着他怒目相向了近一分钟,才终于松口,“名单虽然都有,不过做他们这一行的,联络方式随时都在变,我不能保证你都能联系得到他们。”
“没问题,名单给我就行,其他的我自己去联络。”闵风列微笑着说道,“遥公子,给你个忠告,算是我买名单的费用。以后选人记得加上一条,要拖家带口,还是妻管严的。”
顾步遥脸青一阵红一阵地看着他,差点没冲上来掐他的脖子。
应墨羽始终安静地站在闵风列身边,脸上带着隐隐的却罕有不赞同的神色。
闵风列注意到了。拿着名单从长天货运出来后,他停下来直接问,“羽,你不赞同我这样做?”
“顾家和闵氏没有直接冲突,列,你好像在激怒他惹麻烦。”应墨羽也毫不隐瞒心里的想法。
“我是故意的,羽。”闵风列边说边继续往前走。
应墨羽步距精准地快速跟上,答道,“我不懂。你不先稳定闵氏,却故意竖敌?”
闵风列身形顿了几秒,“顾家对闵氏有敌意,迟早都会有冲突。我这么做,只是让冲突早点到来!”
“你刚接手,越早冲突对你越不利。”应墨羽皱眉,“列,难道你嫌闵氏现在还不够复杂?常家态势不明,赵家你已经招惹了,今天又加上顾家,你能一下子把赵顾两家都给办了?”
“我打算尽快解决所有事,好让闵氏起码有一段时间能安逸。”闵风列笑了笑,笑中带了丝不易察觉的悲凉,“羽,用心做事就是。用不了多少时间,你会明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