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自然的睁开眼,看了看天花板。外面已经亮起来了,窗外传来几声鸟叫声。我揉揉太阳穴,昨晚只是要打个盹,没想到睡着了,而且还梦到了在墓道里给胖子花子讲的鬼故事。
我坐起来,也不知道胖子和花子怎么样了。胖子手机还在停机吗?花子回没回国?
看了眼表,这才六点多,窗外鸟叫的烦人,我走到窗前打开窗户吼了几嗓子,把鸟吓跑。一些刚出门正要去上班的人诧异的抬起头看我。
我看着他们,上班啊……算了,自己都辞职了,而且现在还有点钱,并不急得找工作,先休养一阵子再说吧。转身走回屋子,披上件大衣下楼去买早点。
虽然出院了,但医生警告我说短时间内别做太大的活动和少在细菌滋生过多的地方呆着。也难怪,我入院的时候浑身上下都是伤,烧伤,擦伤,摔伤,贯穿伤。听护士说刚负责我的时候看到我的样子笑坏了,像个蜡笔小新——头上的包上还长着一个包。
早上的北京空气弥漫着一股奇怪的味道,说不上难闻,但绝对算不上好闻,闻多了还有一点上瘾,我怕感染,匆匆卖完早点就跑回家。
转眼到了晚上,除了早上出去一趟,就一直在屋里呆着,吃饭都是叫的外卖。即便一天没怎么运动,我也仍是睡意十足,不到九点就泛起了困意。醒着也没意思,干脆就睡了。
结果五点多就起来了,翻来覆去的睡不着。瞪着眼睛望着天花板,漫无目的的想着一些杂事。想着想着,伤口就有些痒了起来。
近夏的天都亮的很早,五点多天就开始泛亮了。我爬下床,披上大衣想要出门走走。北京天蒙蒙亮,路上还很荒凉,和平日里的车水马龙截然不同。一阵风吹过,垃圾在地上滚远。
不知不觉间,走进了红色三层小楼群中,似乎是一个小区,有些还贴着标语,标准的特殊时期时期的建筑。这让我产生一种奇怪的感觉,感觉就是突然回到了那个年代。
走进楼栋之间,走进去没多久一棵老柳树扎根在路边,跳起来就能碰到垂下来的柳条。一些单元门口依稀还能见到:“毛主席万岁。”之类的字眼。有些迷茫的瞎逛,拐过一条小路,走了几十米,路过一间单元门口时,心突然狠狠的悸动一下。
我皱着眉头停下来,下意识揉揉胸口。这股悸动没来由的,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味道,让我不由把目光放到周围的环境。
单元门内漆黑,靠边放着几辆老式自行车。一条是通向楼上,而一条通向地下的阶梯出现在一旁。
我犹豫了一下,没多想,下意识就往地下室的楼梯走去。下面很黑,我掏出打火机点燃,走了下去。楼梯上落上一层灰,踩下去激起一片灰,看起来很久没有人来过。这个很久,大概是几年,或者十几年。
一踏进地下室,一股寒气就直逼而来,上面的炎热被完全隔离,不过没风,打火机的火苗没有一点抖动。
拿着火机的手有些哆嗦,这让我想起小时候和伙伴们偷偷钻防空洞的感觉,这种感觉可比半夜里偷偷跑去来去网吧通宵刺激多了。
走过两边的门,最后在中间的一间房间门口停下来。用手拂去门牌上的灰:104号
我鼓起勇气,深吸了口气,手放在门上用力推开。
门没锁,吱呀一声就被我推开了,但是门梁上落了不少灰,被我一扰飞舞下来。我皱着眉头捂住嘴挥了几下手,试图挥开这些灰尘。
待灰尘散去,重新打开灭掉的打火机,我走了进去,地上是一层黑色,不是地本来是黑色,而是像镀上一层污渍。加上有灰,踩上去一步一个脚印,还有些粘稠。
房间里有些光亮,是从最上面的一排小窗户透下来的,但是依旧昏暗的要命,只能勉强看出黑影。火机这时候烫得要命,我暂时关上,等一会儿冷却了再打开。走到房间里,周围的空气弥漫起异常的味道,那种味道像是什么肉类腐烂了一样。
这场景十分像电影里的鬼屋,只是现在是大白天,我倒不是很害怕。
凭借直觉在墙上摸索,蹭了一手灰之后,终于找到开关,拨动一下,没反应,又试了几次,还是不行。
“这么旧的地下室,恐怕早就断电了吧。”我嘟囔道。
觉得冷却时间差不多了,摸到打火机,却是被烫的一个甩手,火机被甩了出去。
“操!”我甩着手,放到嘴边含住,这才好转不少。火机不知道被我扔到哪了,暗骂一句,这时候我才想起来自己有手机,何必要拿打火机来照明。
掏出手机摁亮,我蹲在地上寻找被扔掉的打火机。手机虽持久,但是亮度太差,离物体半米远就什么都看不清了。蹲在地上拿手机照了半天,终于在一个床底下看到了。
也顾不得脏了,我爬在地上伸手去够,床下几只不知名的小虫子被我惊的四处乱跑,还有一条蜈蚣一样的多足昆虫不知好歹的往我手上爬。
“pia!”我喊了一句,试图把虫子吓跑。果然,虫子一下停了下来,我又拍了几下地面,虫子向相反的方向逃去。
打火机掉的很远,我半个身子都探进了床下才够到,出来的太急,又一下磕到上面的木板。
“oh**!”附在上面的一层灰被我撞下来,迷住了眼睛,我骂了一句,眯着眼退了出来。
出来的瞬间,我看到床上似乎躺着一个人……
开始并没意识到,以为是被子。爬出来后就连连打哈欠,让眼睛里流点眼泪,在衣服上找了一处干净的地方就擦眼睛,擦后感觉好多了。眨了几下眼,收回手机打开火机,去看床上放着的是什么玩意。
看到床上的景象,我惊呆了,打火机脱手而出,摔在地上。而我则不受控制的连连后退,最后抵在墙上。
那是一具尸体,悚然的是,那具尸体睁开眼,正在看着我!
心里竭力告诉自己冷静,这不是在古墓,这是在北京,上面是大晴天,人山人海,车水马龙的,不是在古墓,不会出现粽子什么的……
我手贴着墙上摸索起来,试图找个趁手的武器,要是这货不知好歹的爬起来就揍他丫的。手摸到一个木板,我拽了几下,没拽动,两只手一起,猛地用力,木板被我掀下来,一大片阳光洒落进来,正好照到床铺前。我顺着光芒看过去,浑身血液一下子冻结了,脑袋嗡的一声。
“安……安娜!!!”
我看着她,像是见鬼般大叫一声,后背撞在墙壁上,把透进来的光堵得严严实实。喊出来后,随后我又愣住了,为什么我叫她安娜?
“hi……”微弱的声音突兀响起来,我一惊,是鬼?旋即甩掉这种念头,怎么可能。战战兢兢往旁边移了两步,让光重新照射进来。
床上躺着一个人,歪着头面对着我。身上盖着一层已经烂掉的被子,上面甚至长了一层毛茸茸的霉。她脸上满是泥泞的灰尘,在阳光下跟黑人一样,一双眼睛也暗淡无光,看不出一点生机。
我惊呆了,确定她的确是人,毫无意识的向前走两步,她却突然道:“别过来!”
我一下停住,无助的看向她,想说些什么,却是说不出来。嗅了嗅鼻子,发现进屋里闻到的腐烂味,就是从她那边传来的。
“你都想起来了?”安娜似乎轻叹一声,开口道。她声音很嘶哑,破烂的不成样子,哪还有梦里的轻灵声音。
想起来?想起什么,记忆么……我心里咯噔一声,不知怎么,鬼使神差的开口道:“是啊,我都记起来了。”
安娜定定看了我一眼,噗嗤轻笑了一下:“还是那幅傻样,看来你是没记起来。快回去吧。回到你的世界。”说完后,声音又是变得严肃起来:“不过能告诉我你是怎么知道这里的!”
被拆穿,我脸有些发热,安娜一问,我也没隐瞒,老实回答:“路过这里时觉得奇怪,我就找过来了。”
安娜沉声片刻,最后用低不可翁的声音喃喃道:“它终究还是没有肯放过我们,放过你啊……”
我听的云山雾罩,一头雾水。却又不知道怎么开口。看到安娜身边破烂的环境,皱了皱眉头,走上前,掀开她的被,边说道:“这里环境这么……”
“不要!”
安娜突然尖叫出来,这道声音极其尖锐刺耳,以至于我被吓呆了,惶恐的拿着被不知所措。
“你……算了……快给我盖上。”安娜似乎觉得自己太过于失态,平了平心态,说道。
傻傻的哦了一声,手里的被很湿,我让过身子让阳光照射到她身上,这一看,脑袋却是陡然嗡的一声,一股反胃直上脑袋,我忍不住,跪在地上哇的一声吐了出来。
安娜穿着衣服,却紧紧贴着身体,身材都凸显出来。上面长满了白霉,还有一些蛆虫进进出出。露在外面的皮肤就像……就像沼泽一样,还不时泛上来气泡。一靠近就一种十分恶心的腐烂味直扑上来,这哪里是人类的身体!
“不好意思,让你恶心了。”我大吐特吐,但无论怎么吐,也只是一滩清水。依稀听到安娜的话,我再也控制不住情绪,哭了出来。
安娜的话并不包含讽刺的意义,可以听出来,她的确是对于让我呕吐,很是抱歉。但她越是这样,我越是心酸,想哭。这一辈子所受的所有委屈,在这一刹那似乎都控制不住,发泄出来。
“瞧瞧你,哭得像个孩子。”安娜眼中也泛起晶莹。我哭嚎着,来到床边想要去触摸她,可我不敢,我怕自己的举动会让安娜的身体更加严重。
安娜的手指动了几下,我看到了,拿起她的手,却是一阵不住的牙酸。
软弱无骨已经不足以形容,如果要说,就像是一层纸包住了水。我甚至不敢用力,害怕……
这一切让我很是迷茫。我可以确定,这个女人我从来没见过。但是看到她时,我却仿佛和最亲近的亲人重逢一般。虽然可能有怜香惜玉的原因,但这也不足以让我如此失态。
握起她的手,小心翼翼的放在我的脸庞。她动了几下手指,笑了出来。
“嘻嘻……”她笑着,似乎是动作幅度太大,又痛苦的皱起眉头,我听到在她的身体里响起积水一般的声音。
天……!我紧绷着牙齿,恨不得将其咬碎。安娜到底做了什么事,要受这么大的痛苦,她可是个女人啊!手无缚鸡之力的女人!为什么!
“小心一点……”我声音尽量温柔的道,抽出手机:“我去叫救护车来。”
安娜一把抓住我的手,阻止我的行动,即使力道很轻,但这是她第一次动弹。随着动作,她的手一下就破了皮,一股浓水从中冒出来:“不要,没用的。”
泪水又有不受控制留下来的趋势,我用力憋回去,拿衣袖沾上伤口,很快就湿了一片。我终于明白,为什么她的被是湿的!
“你在这里多久……几年?十几年?都靠什么为生。”我想起楼梯处落上了一层灰,显然这里没人走过,那安娜都吃什么?
安娜知道我问的是什么,说道:“这里有很多昆虫,蜘蛛,苍蝇,蛆虫。虽然有老鼠,但是它们不会爬上来……对了,蛆虫可含有丰富的蛋白质哦。我不活动,体力消耗很少的,靠这些能活得很好。”
“啊!”我像是疯了一样吼叫出来,一拳砸在墙上!
安娜道:“别这样,又不怪你。”
“为什么会这样!”
“为了你好,我不能告诉你。”安娜答非所问,扭过脸避开我的话题。
有劲使不出,我总不能拿安娜撒气,干脆站起来:“我去医院叫救护车!”
安娜这次终于没拒绝,我松口气,多耽误一分安娜就多出一些痛苦,那些问题可以以后问,但当务之急是救治她。
“等一下。”安娜叫住要出门的我。我停下来,走回去看着她。
“走吧,我想再看你一眼。”安娜笑了一下,脸上带着惊心动魄的笑容,让我心狠狠地悸动一下。莫名的想到了白衣。刚张口问她是什么意思,她摇摇头,说道:“快去吧。”
出房间走回地面,气温一下就闷热起来。正逢身后响起脚步声,我回头一看,是个年龄颇大的女人。老女人刚下楼,奇怪的看着我,眼中充满戒备,看样子是个特难缠的主。
我一方面心里有鬼,一方面着急去叫救护车,怕惹麻烦,没敢直视她就出门而去。
外面阴天,云压下来,也起了风,颇有山雨欲来风满楼的趋势。两个工人打扮的男人坐在路边大树下庇荫,看到我出来都把目光放在我身上。我抓紧时间往外走,多耽误一分就多一分变数。走了十几分钟,不知怎么,脑海里突然响起安娜那最后一句话和惊心动魄的笑容,我停下来,心里想了下,突然暗骂不好,转身跑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