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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 应尽便须尽,无复独多虑

眼前有时闪出一个长队的影子,是北大教授按年龄顺序排成的。我还没有站在最前面,前面还有将近二十人。这个长队缓慢地向前迈进,目的地是八宝山。时不时地有人“捷足先登”,登的不是泰山,而是八宝山。我暗暗下定决心:绝不抢先加塞,我要鱼贯而进。什么时候到我面前,我就要含笑挥手,向人间说一声:“拜拜”了。

——季羡林

对于养生的人来说,轻易不谈论死亡。但是作为人类生命的一个终点,这是不可避免的一个话题。

当然,在我们的传统文化当中,忌讳“死亡”是由来已久的惯例,如果追溯,可能是由于儒家圣人孔子说了句“未知生,焉知死”。这导致中国人数千年来都不怎么愿意坦荡光明地谈论死亡,以至于这样一件平常事竟成了讳莫如深、不可讨论的话题。在中国人中,像季老这样自然谈论“八宝山”的老人并不多。

养生的目的是什么呢?其实并不是真的要寿比南山,因为我们实在活不过南山,在有生之日能健康快乐地活,在死亡之时能少留遗憾,这就是最大的养生。所以,我们庆幸,除了儒家的忌讳,我们的传统文化中有道家的超脱和潇洒。

道家代表人物庄子,经过于丹老师的解读,相信大家都非常熟悉。

在庄子身上,死亡是一个有趣的话题。话说庄子的老婆死了,好朋友惠子听到消息后赶紧面做悲伤状前来吊唁,跑到庄子家门口,却看见庄子先生坐在地上敲打着一个破瓦盆情绪挺High地在唱歌。惠子见状非常生气,一日夫妻百日恩,怎么能这么没有人情味呢?!惠子拿出伦理道德的一套对着庄子狂喷一通。喷完之后,庄子方才敲敲破瓦罐,悠然说:人本就天地所生,我老婆起初就没有生命,连形体、气息都没有,活了一遭,现在死掉,其实就是像自然界的春夏秋冬一样平常,人死归于天地万物,我们本来应该为她高兴才对,干吗要哭哭啼啼的呢?惠子听得哑口无言,心想:你小子等着吧!

于是,下次轮到庄子自己要死了。庄子的弟子们围在旁边,攒钱给老师准备上好棺木。庄子知道了这件事不但没有被感动,反而揪着徒弟教训了一番,说:我死了,把天地当做棺木,把太阳、月亮和星星当做陪葬的宝物,这本来就是最大的厚葬了,你们为什么还要多此一举呢?弟子们听了,反驳说:我们是担心老鹰和乌鸦来吃你的身体啊!庄子听了这个歪理邪说大笑道:露天,就是请老鹰和乌鸦吃一顿饭;埋在地里就是请虫子们吃一顿饭,你们将我从老鹰和乌鸦嘴里抢来喂蚂蚁和虫子,难道觉得很有意思吗?

的确是没有什么意思!在生死这件事情上,道家的确比儒家要高明很多。可惜生活中更多的人自愿成为儒家的子弟,他们不但畏惧谈论生死,而且想到死亡就惶惶不可终日,但最可悲的是,他们也没有在活着的时候把自己的人生活得多么精彩。这种人,每天都在抱怨生活的烦恼和人生的苦闷,但一旦走到人生尽头,反而双腿如筛糠般哆嗦起来,哭天喊地想着延年益寿。于是,那些昂贵但充满商业阴谋的保健品就成为他们的最爱。

不潇洒的人,总是永远都很不潇洒。活着的时候顾盼左右想做的事情一件没做,死的时候,又不潇洒,自怜自艾的好像受了多大委屈一般。唉,这样的人实在不够可爱。而且,他们也没有好好考虑过养生对人生的意义到底是什么?

台湾著名知性女作家龙应台在《目送》中写过一个故事。

慢慢的,龙应台看着自己的母亲老了,并且得了老年痴呆症,面对面对着自己的儿女,居然也认不出来。所以每隔十分钟,龙应台就要对自己的妈妈说:我是您的女儿,我叫龙应台。

然而,慢慢的,龙应台自己也老了,这时周围的朋友也在谈论衰老和死亡的话题,认真规划自己的墓地。同时龙应台也经常遇到自己的朋友、老师,因为衰老而躺在医院病床上常年依靠仪器为生,而且他们身上作为人的属性越来越少,作为机器附属的属性越来越多,她不知道这样的活有什么意义。

于是在这个时候龙应台收到一封邮件,邀请她参加一个组织。这个组织成员的核心需求就是:当一个人得了重病,毫无意识或者痛苦地躺在床上,要依靠设备延续生命的时候,组织成员们就会组织对其实施“谋杀”,当然这是在当事人事前同意的情况下,而且该组织内有律师和医生之类的专业人士,保证这种“谋杀”控制在“合法范围”之内,并且不被亲属所察觉。

这是个听起来很有意思的话题,又没有给你一些很有意思的启示?

养生,有时候并不是为了活得更长,而是为了死得更有尊严。无论怎么说,做床上的药罐子都不是一件令人愉快的事情。所以像季老这样的人,即使在生命最后时期301医院阶段,他也乐于把病房改造为书房,过一天,他要有一天的收获和价值,他不想做床上待死的死肉。

活的时候好好地活,死的时候爽快地死,这样的人生真的很不赖。每个人,若不能明了死亡这人生最后一课,又怎么能有正确的心态去养生呢?所以不要以为讨论死亡就是对养生话题的亵渎,其实他们内在有你必须豁达对待的生命逻辑。如果我们把孔夫子的话反过来,倒也很适合目前的话题,故此应当说:未知死,焉知生!

最后,用一个小故事来结束本篇也是本章的养生话题:

一个快死的人找到神甫,说:“神甫啊,我马上就要死了,我该怎么办呢?”神甫说:“孩子,不要害怕,回想你出生时候的情景吧。当时,你在你母亲的身体里,一切都很惬意,很舒服,可当你要降生离开母亲身体的时候,你是那么恐惧,那么害怕,来到这个世界便哇哇大哭。那时,你害怕失去美好的空间和惬意的生活,但当你出来后,才发现这个世界如此美丽多彩。现在,孩子,你又到了这样的时刻,或许你又会进入另外一个更加美丽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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