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依梦母亲去世的早,几年前父亲勾搭村里一个妇女被人家的丈夫和兄弟痛打了一顿,家里的房子也被人家砸了个稀烂,父亲不敢在村子里呆了,便外打工,几年来很少回家,只是逢年过节寄些钱来。依梦和弟弟一直跟着奶奶在村头的瓦房里生活。瓦房是空心土砖砌起来的,只有一间,里面摆了两张木床,大一点的床是依梦和奶奶的,小一点的床是弟弟的,等依梦稍大了些的时候奶奶在床尾挂了一扇帘子把卧室和外面的客间隔开,客间放了一张四方桌和几把椅子,吃饭的时候做餐桌,有人来串门时便做客厅。瓦房前小院边靠着房子处又搭了一个小瓦棚作厨房,厨房也很简单,泥糊的锅台、大理石案板和一堆柴草。
房前的小院里搭了一个鸡窝,还有一个拴羊的小圈,旁边种了一株葡萄树和一棵柿子树。夏天,葡萄架子上密密麻麻地爬了绿油油的藤蔓,一串串晶莹饱满的葡萄挂在藤蔓下,柿子树上也垂起松软的果实,彰显着小院蓬勃的生气。
奶奶勤劳又善打理,被子、衣服总是干净清爽,灶台上的瓷砖擦得明亮洁净,锅碗瓢盆和桌椅、柴堆摆得整整齐齐,家虽贫寒却也显得温馨红火。
袁依梦到家的时候门还锁着,奶奶大概是出去放羊了,弟弟还没有放学,房门的钥匙是放在门柱上的。袁依梦进了屋,先把衣服换洗了,又去扫地、清理鸡窝羊圈,这些事情她自小便做惯了,上了初中不能每天回家,这些事便要靠奶奶一人打理,这会儿回了家便想替奶奶分担些。
傍晚的时候开始做饭,做好饭奶奶和弟弟也都回来了。奶奶已经七十多岁,满脸皱纹却眼不花耳不聋,身体硬朗,勤劳简朴而又心境豁达,邻里间常称赞她的热情和善。弟弟还在上小学,也许是因为年龄小,也许是因为奶奶的悉心影响,他并没有因为缺失父母而表现出孤僻或内向,整日里和其他的小孩子一样的贪玩爱动。
奶奶问了些她在学校的情况,她说都挺好,放心吧。她又问了家里的情况,奶奶说家里也挺好,村里有人请了戏班子唱戏她还去听了几场,有些人家花生熟得早已经开始薅了,她就去地里捡了几天,捡了满满的两小筐呢,笑说明天煮一锅,嫩花生煮着香。
弟弟欢呼着说要吃三截窝。
奶奶说不敢吃三截窝呢,吃得多了舌头要变长。
一家人都笑了。
吃过晚饭,袁依梦去村里要好的朋友家洗了澡,回来后奶奶和弟弟都睡了。时间还早,她并不困,便拿着《智慧背囊》和台灯走到餐桌前静静地看起来。她读得很细,尽情地感受着书中广阔的世界,品味着书中的善良与感动。看到入情处会眉头微锁或者微笑如花。觉得有些闷热了便走到院子里的葡萄架下读,没有月光的夜深邃而宁静。微风吹着她的脸庞和额前的细发,多么恬静的小姑娘啊!她不仅没有抱怨这不幸与清贫的生活,反而热情善良地对待它。
可是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她常常偷偷怀想着自己的父母,他们是那么地遥远陌生,她几乎从未感爱过温柔的母爱和厚重的父爱,别人在孤单、委屈的时候从父母那里得到的安慰,在欢乐、撒娇的时候从父母那里得到的亲昵,在失落、挫折的时候从父母那里得到的支撑……她没有感受过这些。她的世界里,欢乐与悲伤都是平静的,甚至是单调的,她站在自己的世界里分明可以感受到外面世界的缤纷色彩,那隐隐约约的感受使她心里偶尔会对那样的世界产生朦胧的向往,然而她却不可能体验那样的世界了,对此她并不伤心和遗憾,她对现在的生活感到满足和幸福。奶奶照顾着她和弟弟,一家人和睦又温馨,开学前奶奶给她买了新衣服,开学的时候姑父忙前忙后地带着她去报到,又带她到书店买了文具,而且还给她买了那本《智慧背囊》。没有父母的陪伴并没有使她们的生活举步维艰。
她这样想着,脸上平静而坚强。风越来越大,含着湿气凉飕飕地吹来,不一会儿便飘起丝丝细雨,她收起台灯和书,回屋去了。
虽是晚上,刘蓉家的店里仍有许多客人,明天不用去上课,她便帮起忙来,又是拿啤酒又是端菜隔一会儿又去洗盘子,身影在屋里屋外不停穿梭,热得出了汗,脸上还是畅快地笑着。偶尔会有客人问她母亲她是谁,她母亲回答后那客人便赞扬道你这闺女勤快能干又长得漂亮,真好啊!
闷热的夜晚开始刮起片片凉风,看样子是马上要下雨,客人渐渐开始散去,等刘蓉给最后一桌客人结了帐还不到十点,母亲让她上楼去洗洗睡,她这才停了下来。
刘蓉家在临街处有一幢二层小楼,一层做饭店,二层住人。她洗过澡回到卧室,打开窗户想透透气,却被窗外的冷风吹了个激灵,只好又把窗户关上。房间墙上贴着一圈粉色壁纸,壁纸上面贴了几张鲜红的奖状,那是她小学时候攒下来的,奖状旁边贴着卡通图片。临窗的墙角处摆着一张桌子,上面摆放了一只粉色布娃娃、相框、还有一些化妆品。化妆品是小姨送给她的,平时上学的时候并不用。这会儿她认真地拿起几样化妆品,对着衣柜上的镜子化起妆来,原本红润的脸颊施过粉后显得白皙细腻,描上眉、画上眼线本来就水灵灵的眼睛更显得清澈动人,再涂上淡淡的口红,一番装扮下来,活像一个小仙女一样清艳脱俗。她对着衣柜上的镜子做了几幅鬼脸被自己逗地哈哈大笑,然后又轻轻地跳起一支拉丁舞。
房间中间摆着一张席梦斯床,床上放了一只抱抱熊,床头也摆着一张学习桌,比墙角那张稍微大一些,上面放着台灯、笔筒和几本书,床边是一台立式的摇头扇,床尾靠墙摆着衣柜,里面除了衣服被子之外还有一幅乒乓球排、一幅羽毛球排和一双溜冰鞋。
跳过几支舞有些累了,她笑盈盈地看着镜子中的自己有些不舍,最后还是拿起毛巾去洗手间把妆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