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该怎么办才好?”
可芸总是笑着的嘴角也挎了下来,圆滚滚的眼睛上盈着泪珠,她担心地看着九儿。九儿正在昏睡的状态中。
近日,她睡的时间越来越长,清醒的时候却是越来越少了。
“秀容姐姐,你看,九儿姐姐她的病现在究竟怎么样了?”
丑蛾儿忧虑地问道。
秀容的手搭在九儿的脉上,一向平静淡雅的脸此时显得有些沉重,她已经想了许多法子了,让丑蛾儿给九儿冷敷,多给她喝热水,保持湿度。可是,事到如今,已经不是这些法子能顶用的时候了。
“非得用药不可了。”
“九儿本来体弱,感染了风寒若是身子骨强健,用了我的法子,挺过去了就好了。可是,她的症状不但没有好转,倒是越来越重了。恐怕不用药是好不了了。”
秀容的心中也是暗自叹息。
原本,也不是什么严重的病,抓几副药吃了也便好了。
但偏偏,现在越拖却是却厉害了。
再这么下去,只怕……
九儿一天比一天消瘦,听说,嬷嬷们已经在准备移交的文书了,只等一个月期满,便要递了上去,文书一批回来,就可以派人将九儿送交遗春宫了。
这天,大半时间昏睡着的九儿张开了眼。
锦鸾和可芸两个去打水了,丑蛾儿正坐在她的身边,替她换着额头上的毛巾。锦鸾不是会照顾人的类型,不耐烦这些琐事。可芸一看见九儿这个样子,那眼泪就像不要钱地直掉,也只有丑蛾儿还能打起精神照顾人了。
不过七八天的时间而已,九儿的脸已经瘦得只有骨头不见肉了,原本清丽的面庞,现在看着有些可怖,像具骨头架子。
“蛾儿妹妹。”
九儿虚弱地唤道。
“九儿姐姐,你醒了?”
丑蛾儿惊喜地唤道。
“口渴不?要喝水吗?”
她一叠声地问道,已经几日没醒了,莫不是病情有所好转了?丑蛾儿欢喜极了。却见九儿摇了摇头,她的眼中含泪。
“蛾儿妹妹,我怕是好不了了。”
丑蛾儿强笑道。
“说得什么话?姐姐快别说这种话,一定会好起来的。”
“蛾儿妹妹你别安慰我了,这几日,我一直梦到我那早逝的老奶奶,她说要来接我了。”
想起了那梦,九儿泪如雨下。
听说,人到快死了的时候,就会梦见死去的亲人来接。奶奶去逝的时候也是,头天还笑着同她说,梦到那死老头子了,奶奶总是这么称呼先她而去的爷爷的。第二天早上起来,奶奶就没气了,脸上还带着笑。
奶奶是高兴地去的,但是,她还小啊。
九儿不甘地道。
“只是,我好怕,好怕。蛾儿妹妹,我还不想死啊,我还想看到爹娘、姐姐,还有小虎子,我答应了等发了月钱给小虎子买糖吃的。”
“蛾儿妹妹,”想起家人,向来柔弱的九儿不知道哪里生出来地力气,伸出手猛地抓住了丑蛾儿的手:“求求你、救救我、救救我吧!”
九儿抓着丑蛾儿的手是如此地用力,仿佛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一般,她是如此地迫切,如此地哀怜,她还只有九岁,不应该这么早就死去的啊。
丑蛾儿被九儿摇晃着,却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她也想救的。
她也不想看着九儿去死的。
可是,她能做什么呢?
她不是大夫,也没有药。
她能做的,究竟还有什么呢?
上天啊,眼睁睁得看着姨娘死去还不够吗?现在,又要她眼睁睁地又看着九儿姐姐也在她的面前死去吗?
九儿说着说着又是一阵剧烈地咳嗽。
丑蛾儿连忙拍着她的背。
“别说了,九儿姐姐。”
九儿却猛地摇着头,捏着丑蛾儿的指甲深深地掐进了丑蛾儿胳膊上的肉里,她的神态显得有些狰狞,一个劲儿地嚷道。
“答应我,救救我。”
“救救我!”
她不顾咳得脸色潮红,上气不接下气,额上全是汗,只是看着丑蛾儿,仿佛,只要丑蛾儿答应了,她就能得救了似的。
实际上,丑蛾儿也不过是一个比她还小的孩子,又有什么办法呢?
九儿的脸色发白,唇色死灰,可是,眼睛却亮得惊人。
但这般地亮,却让人有些担心,会不会随时熄灭了。
丑蛾儿的心中也尽是无助凄惶,可是,还是咬了咬嘴唇,终于重重地点了点头。
“我知道了。”
“我一定会救你的,九儿姐姐。”
得到了丑蛾儿的承诺,九儿仿佛放下了所有的心事似的,她的脸上露出了笑容,“谢谢你,蛾儿妹妹”,话毕,她的手一松,疲色浮现,又晕睡了过去,一点儿声息也无,仿佛刚才的一切只是丑蛾儿的一场梦似的。
“九儿姐姐!”
丑蛾儿一惊,伸手就去探九儿的鼻息。
只到那虽然虚弱却仍然温热的气息喷到她的手上,她才松了一口气。还好、还好,只是晕了过去。
半夜,众人都睡着了。
可芸的呼呼声时不时地响起。
这些天,为了照顾九儿,几人都有些累了。
原本,每天的课业又不轻。
还好,嬷嬷们教的女工对于其他人来说虽然难,丑蛾儿发觉她上手却是极快的,做得也好,还得嬷嬷们的称赞,还有一个也得了嬷嬷们称赞的是赵净慈,另外,锦鸾虽然比她们两人略逊一筹,也是很不错的。
其他人,却都缝几个针都歪歪扭扭的,挨了不少板子。
她们这一批倒是难得的针钱好,竟然有三个人都不错。赵净慈、丑蛾儿、锦鸾被从竹嬷嬷那里划到了兰嬷嬷那边,这里学得更高级一些,已经在绣一些比较复杂的花样了。净慈、丑蛾儿两人却也能跟得上进度,在里头都可以称得上是佼佼者了。锦鸾跟得有些勉强,不过,她生性聪明,进步很快,已经从最开始的最后几名,到排名居中了。
兰嬷嬷连连点头,教导她们几个尤其用心。
如此,免不了让几人遭了不少旁人的白眼,不过,丑蛾儿一门心思都在九儿的身上,倒也没有注意这些。
丑蛾儿也是极累的,可是,方一闭眼,九儿那一声声“救救我”“救救我”的声音就出现在她的梦里,让她又惊醒了过来。
左右睡不着了,丑蛾儿轻手轻脚地下了床。
锦鸾原来是个极警醒的,略有些动静,她就会醒过来。但这些日子估计也是累坏了,她又是个要强不肯服输的人,下了课,也没白天没晚上的练习,因此,这回却是没有被丑蛾儿的动作惊醒。
丑蛾儿倚在廊下的柱子旁。
这一夜,皓月当空,清辉满地,若是赏月,是极好的。
只是,丑蛾儿满腹心思想的是九儿的病,哪有这份闲情雅致。若是能将这美好的月色换成九儿治病的药,丑蛾儿是绝对不会吝惜的。
轱辘轱辘的车轮声由远及近,车辕上,还挂着一盏宫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