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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金边夹鼻眼镜(3)

“你别急,我正要讲。这女人由于你的秘书史密斯突然闯进,而被发现了。在被史密斯捉住之下,这女人挣扎着想要逃脱,因此顺手拿起桌上的拆信刀,往史密斯的颈部刺去。我认为这是一件意外杀人案,因为若凶手一开始就有杀人意图,那么她应该会携带凶器才对。

“既然发生这种完全没料到的结果,这女人在慌张之余,当然会急着想逃离书房。然而她有着深度的近视,而她的眼镜在和史密斯扭打时被抓了下来,因此她在慌忙中推开的不是她原先进来的那扇门。由于那扇门外的走廊地板和她原先所走的完全相同,更使她误认为那是出去的路。等到发现不对时,已来到这房间的门前。这时她听见有人开门要出来的声音,为了避免被人发现,于是她推开门躲了进来……”

在福尔摩斯有条理地述说着他所做的推理时,教授愕然地张着嘴什么也没说,不过他的脸上很明显地浮现着一种惊讶与不安的表情。然而这只是很短暂的表情,此时他刻意一面大笑着,一面说道:

“福尔摩斯先生,你别开玩笑了。你说的真好笑,我昨天一直都待在这个房间里呀!当时我虽躺在床上,但并没睡着,不过我那时并没有发现那个女人进我的房间哪!”

“不,你当然发现了那个女人,而且还跟她说了话。你应该很清楚这个女人是谁,而且,你还准备帮助她逃走呢!”

福尔摩斯很平静地说出了这些话,但没想到教授却高声地发出了疯狂般的笑声。

教授突然停止了笑,而且刷地站了起来。他的眼睛散发出阴冷的光芒,阴沉地说道:

“福尔摩斯先生,你是不是神经不正常呀!我怎么会帮助那个女凶手呢?你要是这么认为,那么你应该知道她现在在哪里才对!”

“就在这里面。”福尔摩斯伸出手指着放在屋角一个大书橱的底部。

老教授此刻表情大变,同时脸部的肌肉不停地在颤抖着。原本站立着的他,像是泄了气的气球,身体跌坐在椅子上。在这同时,福尔摩斯用手所指的那个大书橱底部的门突然被推了开来,而后从里面爬出一个女人。

“不错,你说的完全正确。”

这女人夹杂着外国腔调说着。由于她所躲藏的书橱里很脏,所以她的头发和衣服上,沾了许多灰尘及蜘蛛网,看起来很狼狈。而仔细端详,发现她的面孔和福尔摩斯昨晚向霍普金警官所描述的,几乎完全相同。她的鼻梁既宽又高,鼻子和眼睛的距离很近,额头上有好几条皱纹。除此之外,她的下巴很长,看上去令人感觉她的个性很强。虽然她的面孔并不十分好看,但她却有着一种高雅的气质。“你被逮捕了!”霍普金警官抓住她的手腕这么叫着,但这个女人轻轻地推开了他的手,并且说道:

“我确实是凶手,我在这个书橱里已经听到你们所说的话。杀死那个年轻人的凶手是我没错,不过正如同你们当中的那一位先生刚才所说的,这是一件意外的凶案。当时我根本没注意到我手中抓的是一把刀,我只是急着要挣脱,在无意识之下将手中所握的东西胡乱地刺了过去,我绝对没说谎。”

“我也相信你所说的是真话,可是,你的行为到底不是正当的。”福尔摩斯很平静地这么说着。

这个女人的脸色突然变得很坏。再加上她被灰尘弄得蓬头垢面,所以看起来有些可怕,此时她软弱无力地往床边一坐。“我要赶快把话说完才行。我是这个男人的妻子,这个人并不是英国人,而是俄国人,他的名字叫……算了,这个别说了。”

这时,在一边的老教授急着说:

“安娜,安娜,你什么也别说!”

可是,这个女人却以鄙视的眼光瞪着老教授。

“塞尔吉斯,你为什么会如此迷恋这种奢华无耻的生活呢?你这辈子不知害了多少人在受苦,但自己却连一点儿好事也不愿做。你已经这么老了,竟然还如此贪生怕死,我却绝对不会这样的。

“各位,我已经说过我是这个人的妻子。当我结婚的时候,我才只是一个20岁不到的少女,而他已经50岁了。当时我们住在俄罗斯,并且和许多同志秘密地从事革命运动。

“然而当时发生一件麻烦的案子,有数名警察遭到暗杀。俄国当局逮捕许多革命的同志,可是却没找到杀人的证据。那时我的丈夫不但害怕本身被牵连,又贪图巨额的赏金,因此向警署密告包括他自己妻子在内的许多同志。因此使得有些人遭到处死,有些人则被流放到西伯利亚。当时我也被流放至西伯利亚,不过并非终生流放。

“出卖同志而获得不正当钱财的丈夫悄悄离开俄国,来到英国,并隐居在这附近的乡间。可是只要还活着的同志知道了这个地点,用不了一个星期的时间,就会有人到这里,将正义之剑刺进他的胸膛里。

“我的丈夫所做的坏事还不止这些,他还做了一件更坏的事。当初我和他结婚是因为受到他的逼迫,我在结婚之前,原本有一位知心的男朋友,我和他之间早已有深厚的感情,他的名字叫亚历奇斯。

“亚历奇斯和我丈夫完全相反,他反对强力,且充满了爱心,我在结婚后还和他保持着书信的来往。我常在信中将我的想法告诉他,而他在信中却常劝我要以爱心看待一切事物。现在我要是能找到这些信件,便可以证明他的为人,或许俄国当局会让他从西伯利亚回家。

“当时我也曾将他对各种问题的看法,记载在我的日记本上,这本日记应该也能够使他获救才对。然而后来我和亚历奇斯之间通信的事,被我的丈夫发现了。他在嫉妒之下,不但将我的日记藏起来,甚至还诬告亚历奇斯也是谋害警察的一分子。结果使得亚历奇斯被流放到西伯利亚,到现在他仍然在矿坑里做着苦工。

“我的丈夫是一个十恶不赦的大坏蛋,他简直是人类的渣滓,根本不值得我取这种人的性命。如果想要让他没命,只要将这个地点告诉还活着的同志便行了……”

“安娜,你以前一向是个温柔的女人呀!”老教授沮丧地吐了一口烟说道。这女人此时费力地想站起来,可是不知为什么,她露出痛苦的表情在呻吟着,并且又坐了下来。

“我已经活不了多久,但这些我一定要说完。我的流放刑期结束后,便发誓要将以往的日记与信件从丈夫手中夺回来,交给俄国政府,来换取他们释放亚历奇斯。过了几个月,我终于找到我丈夫隐居的地方,不过我很清楚他是个心地险恶的小人,绝不会轻易地将日记及信件还给我。因此我雇了一名私家侦探,借着应征秘书的机会混进这栋古宅。而他没做多久便辞职了,他就是我丈夫第二次所雇用的秘书。

“这位侦探发现了日记与信件所藏的地方,仿造了一把开书房壁橱的钥匙,画了一张古宅的简图给我。据这个私家侦探表示,秘书在上午都在教授的房间里工作,所以书房里没有一个人。

“在了解这些情况后,我便鼓起勇气悄悄地潜入书房里,并且取出我所要的日记与信件,可是正当我要关上壁橱的时候,突然被那个年轻人抓住。当天早上我曾在路上遇到这位年轻人,当时我并不知道他就是我丈夫的秘书,我还向他请教了考瑞姆教授的家在哪里呢!”

“你这样说,我就完全明白了。”福尔摩斯说。

“我在突然被抓住之下,紧张之中顺手拿了一样东西刺过去。在对方倒地之后,我急着想要逃出那间书房,但是由于眼镜在刚才挣扎的时候不见了,所以我开错了门,误走进这间屋子里。

“我的丈夫在发现我闯进他的房间之后,本来是准备立刻找警察来的,但我威胁他将把他的隐居地方告诉其他的同志,所以他才不敢叫警察来。接着我向他说明我的目的纯粹是为了救亚历奇斯。

“因此,他叫我躲起来完全是为了他个人的安全。书橱下面的这个藏身之处,只有一个人知道,自从我躲进去之后,他都叫女佣将三餐送进他的房间里,然后分给我吃。他还要我立下誓言,等警察撤出这栋古宅后,要立刻偷偷地离开这里,而且永远不准再来。然而人算不如天算,我所藏身的地方还是被这位先生发现了。”

说到这里,这个女人从胸前掏出一个小包袱,又说:

“最后我还有一句话要说,这就是能救亚历奇斯的文件。我相信你们有正义的爱心,现在我就将它交给你们,请你们将这些东西送到伦敦的俄国大使馆。这样,我的任务就完成了。”

“你等一等!”福尔摩斯一面叫着,一面冲过来夺下这个女人手中所握着的一个小瓶子。

“已经来不及了……”这个女人倒卧在床上说着,“我在爬出书橱之前,已经喝下了这瓶毒药。我已经不行了,这些文件,就……就拜托你们了……”

“这件凶案的案情虽然很单纯,可是也能给我们很多启示呢!”

在回伦敦的火车上,福尔摩斯开口说道。

“在这个案子中,那副金边眼镜给了我很多的灵感。假如被杀的史密斯手中没有抓住这副眼镜,那么这件案子能不能侦破,我就没把握了。我们不妨想想看吧,原本戴着这么深度的近视眼镜的人,一旦缺少了眼镜,可就寸步难行了。

“我曾经仔细检查庭院的小路与通往书房的道路,发现并没有往外走的足迹,因此我当时就怀疑凶手还在这栋古宅里。在我调查之后,注意到通往书房的两条走廊非常相似,凶手在遗失眼镜之下,是很容易搞混的。如果她走错了走廊,必然是进了教授的房间里。于是,我仔细地检查了教授房间里的每一个角落,房间的地毯及地面上并没有什么异样,不过书橱里面或许有躲藏凶手的地方也说不定。

“我在详细观察之下,发现房间的四面墙边都有书橱,而书橱前面的地方还堆放了许多塞不进书橱里的书。不过,有一个地方前面却没有放书,而且间隔可以让一个人通过。会是躲在这里吗?我心里这样猜测着。这时我注意到地毯的颜色正好是灰色的,于是我猛吸教授所请我抽的香烟,并且将香烟灰都弹落在此处的书橱前面。

“之后我们来到庭院里,当时我在等待时机的到来。而在和女管家对话当中,得知教授的饭量在这一天之中增加了许多,我就已经感觉到教授是将自己的食物分给凶手吃了。

“接着我们又来到教授的房间里,我故意将桌上的香烟盒打翻。然后趁着蹲下来捡拾香烟的同时,观察刚才弹落在地上的烟灰。果然不出所料,地毯上的烟灰已经被踩扁了,这就证明了凶手确实是躲藏在这里面。这虽然是简单的计谋,但要是没有烟灰就办不到了。

“噢。已经到站了。霍普金警官,你大概准备马上赶回警署写报告吧!我和华生现在就要去俄国的大使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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