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阳如此豪奢,张掌柜自然挑拣着最好的菜肴上,不过,却不敢大鱼大肉整来满满一桌,精心挑选了八九个特色清淡菜肴,以海鲜为主。配合微有酒味,以碧天花树夏秋花瓣而来的“碧天甘酿”,也极是美味搭配。而且,饮用碧天甘酿不仅有洗涤肉身之效,更能纾解神魂心境之思,让人自然的陷入一种欣欣然的美妙状态。
冷阳知道,冷冰冰和笑笑都有个潜藏属性,嘴馋!直到现在,她们纳戒中存储量最大的都是各种美味零嘴,而且是更高档更珍惜的品类。高楼之上,时而放眼远顾,吃着海鲜,喝着碧天甘酿,很是惬意。
“看,那里押来近三十个人呢。”笑笑突然道。
只见近三十个人被押至了中心广场,冷冰冰凝眸看去,眼睛眨了几下,道:“他们的修为都已被废了。”
“而且,最前那一女一男,原本都有着先天境实力。”冷阳补充道。
冷阳三人正不解,旁边已有人兴奋起来,低声议论。他们这才知始末,原来这些都是那些表面屈服,却进行着地下活动,宣讲曾经辉煌荣耀甚至复辟言论,被香玉宫证据确凿的擒获,现在就要处以极刑。
广场中心数百丈之地已经清空出来,搭建了绞刑台,外围是密密麻麻的围观者。领头押送的,是个御空境修为的男子,他一直悬飞在数丈高的虚空,双目电光般扫射各处,此时也根本未多言,宣讲些罪名之类,直接淡淡道:“开始吧。”
那些一对一押送的武者直接默默地将那些废了修为,甚至废了声带的武者提上一个绞刑架,一溜排开,二十七座。将一根根粗糙麻绳套在了他们脖子上,天空中的男子微微点了点头,一排绞刑架最右首的一个男子按动了某处一下,这些人脚下木板蓦然抽空,整个人悬空,唯一的连接,就是脖子间那根要命的绳索。
曾经,以他们的修为,这样的绳索千百根都难以给他们一丝一毫的威胁,可这时,却是将他们拉向地狱的锁链。
二十七人,有一半是老者,有两个是二十未到的青年,有三个姿容秀美,年正芳华的女子。他们此时却都一样,被麻绳渐渐勾走生命,他们出不了声,身子极力的摆动抽搐,却都无能为力,渐渐地,甚至连身子摆动的力气都没有,只剩双脚在微微颤动,就似被放尽鸡血,生命已到尽头的鸡在本能的摆蹬这双腿。
武者的视力都是极好,无论是广场上,还是碧天酒家或者广场周围其他各类建筑类无数观看的武者,都是沉默无声,就这么默默的看着他们的生命如此离去。
已有几个老者彻底停止了摆动,成了一块悬在绳索上的死尸。两个曾是先天境的强者生命力更强些,那个女子,修长的身材,鹅蛋脸儿,柳眉细腰,清纯柔弱的气质,此时死死睁大双眼,瞪视空中之人,眼中却是无尽怨毒。
空中那御空境男子只是淡淡扫视了一眼,就转向其他方向,以防围观者中有出来捣蛋劫人者。那秀雅女子无尽的怨毒却只给了一个高高在天的背影,而她的生命在渐渐消逝。连双腿的抖动都开始无力。
旁边有个武者低声对同伴道:“这个女子我知道,她叫碧雪,以前是碧天岛的丫鬟。她其实是碧天岛最后一任掌门的私生女,她母亲也是个婢女。她母亲在她年幼时就死去了,她也继续做着最卑贱的事情。而因为她姿容秀美,她的几个同父哥哥甚至对她起过邪念,已将她掳至一处,要不是一个女长老见了,怕是会上演一场惨剧。
后来她在那女长老教导下努力修炼,天资出众,虽然起步较晚,却也于二十一岁那年突破先天境。而她教导她的那个女长老,一个神魂境初期的武者,就死在了那晚的事件当中。”
笑笑之前看的心中就已不忍,此时听得内情,更是不忍到极致,站起来,手撑桌面欲要从窗户飞身而下,却被一双手死死搂住了腰间,将她按回了怀里,冷阳只感胸口一疼,被笑笑咬住了,不似以往玩笑亲昵的轻咬,而是用尽她全力,她的泪水迅速湿遍了他胸膛,冷阳却死死抱住她。
而那绞刑架上一个叫碧雪的女孩儿,已经彻底停了呼吸,静静的悬挂在绳索上。
空中男子静静一摆手,绳索一松,二十七具死尸掉落在下边的木板上,被直接装车运走,那天空之人带着属下也随之离去。
广场上,各处建筑中无数的围观者,没有欢呼,没有喝彩,也少有悲戚,只是静立许久,之后,广场上的人都各散各的。冷阳他们这层酒楼,武者们也都收回了目光,安静无声,满桌菜肴都不动用,只是抱着酒喝。
冷冰冰也一直未动,看着远处已经散尽的广场,默默流泪。她总觉,她和那个叫碧雪的女孩,在心境上有着暗合,大概,是成长的近似吧?可她并未如笑笑般,做出任何举动,只是任眼泪流淌,难以自已。
突然,一个声音道:“娘的,这碧天甘酿软绵绵的特没味,上烈酒,最烈的酒!”
“上烈酒,最烈的酒!”
“烈酒!”
不止十层,就连下边楼层也几乎一瞬间响起了同一个声音“烈酒!”
许久,冷阳才抚着笑笑的背,道:“没事了吧?”
她这才松了口,头仍埋在他怀中,闷声闷气的道:“你好无情,看着那样的人无助死去都无动于衷。”
冷阳顿了好长时间,才道:“因为那碧雪长得秀美,你也听了她的故事,就觉她最不该死。可你又否知道,那其他二十六人也都有着各自的故事,也都同样感人?那两个年轻人,生命才刚开始,却选择了这条明知渺茫难测之路,会否是他们有着心慕之人在里边,如那碧雪,甚至,可能他从未曾说出口,只是默默关注,生死相随她的脚步?
那些老者,另两个女孩,那些正式结婚生子的壮年武者……他们,是否都有着一个不得已却感人的故事?他们就该死了吗?”
冷阳顿了顿,声音变得有些低沉:“但他们终究是死了,原因只有一个,他们是失败者!世间武者,每日死亡灭门的何等之多,谁能记其数?里边必都有着无辜的人,感人的事,可我岂能管得过来,我唯一要努力的,就是不能做那失败者!而绝不让你们成为另一个碧雪,死也不让!”
笑笑静静匍匐在他怀中,冷冰冰看着窗外,似未曾觉。好久,冷阳才扶笑笑坐起,大喝:“来烈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