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生哈哈大笑说道:“仁兄此言差异啊,那马家是官宦之家,道道重门,岂有一个女子夜夜出得来的道理。况且旅馆之中,众人杂乱,女子来来去去,虽然深夜,难道就不会撞到人吗?由此可见,她必不是马家小姐。”
蒋生道:“我去过马家卖丝绸,认得那小姐长相,怎么说不是马家小姐呢?”
夏生说:“听闻此地惯有狐妖,善能变化惑人,仁兄所遇必是此物了。”
那蒋生就是不信,夏生见他执迷不悟,踌躇了一夜,心生一计。找到蒋生说道:“你今晚要是再遇到那女子,就把此布袋交与她,定能得了真相。”
晚间那女子依然来了,快到天明时,蒋生说道:“你我欢好多日,我有一物相赠,你可回到绣楼中再看。”那小姐也不问是何物件,见是他送的,就欢喜的拿走了。自那小姐出门后,蒋生就睡到日头高照。
他披衣起来,看到床前多是芝麻,他沿着芝麻一路寻去,忽然蒋生恍然大悟,夏生说此物能辨邪辩正,原来他是以粗布为袋,要他洒出来,好让我按照这个寻迹而去。
蒋生不说与别人,逐步暗暗看着地上的芝麻,眼见到了马家门口,芝麻却是不断。蒋生一直寻着,直到一座山下,他感觉到有些诧异,不觉冒着冷汗。走近看到一个洞,里面果然有一只狐狸,身边还放着那个芝麻小袋。狐狸则倒头在那里酣睡。
蒋生一见大吃一惊,不觉的喊道:“来媚我的就是你这个狐狸!”那狐性极灵,虽然是在睡卧,甚是警醒,一闻人言,随即变化成人形。蒋生接着说:“我已经识破你的真身,你又变化何用啊。”那狐狸走向前,拉着蒋生的手说:“公子勿怪,你看破了我的行藏,也是你我缘分尽了。”
蒋生见它变幻人形,仍旧那马小姐的样子,心里十分的不舍。
那狐狸说道:“我在此山中修炼已有千年,与人配雌雄,才能练成内丹。寻了千年不见中意的人选,偶然看见公子俊美,正和我的心意,思量着如何才能借取公子的元阳,却是无门而入。见公子思慕马家小姐,我才效仿其形,特来配合。一来解了公子的相思之苦,二来可助我炼丹。今日我的行踪已被公子看破,我不能在陪公子了,从此永别了。
但是你我往来日久,我与你不是无情,你为我得了病,我当为你治疗。那马家小姐,既是公子的心爱,我又假托其貌,邀君恩宠多日。我自当为君谋取,使之为妻,以了君心,也算是我对公子的报答。
那狐仙说完话,就在洞中手采了一些稀奇的草来,束做三束,对蒋生说道:“公子将着头一束,煎水自洗,自使公子精血气足,壮健如故。这第二束,你将悄悄的撒在马家门口暗处,马家女子即时害起病来。然后将这第三束拿去煎水与她洗濯,她的癞病自好。到那时,那女子自是公子的人了,只是你们新人欢好时节,莫忘了我这做媒的旧情。”
随即把这三束草交付给蒋生,蒋生收好,那狐仙又对他说道:“慎之,慎之,莫对人言,我即从此消失了。”言毕,依然化作狐形,跳跃而去,不知所往。
蒋生又惊又喜,谨慎的藏好了那三束草。回到了店里,蒋生叫小二准备了一锅水,悄悄的放进把一束草,煎成汤药。到了夜里自洗了一番,果然精神气爽,精力陡健,沉沉的睡了一夜。次日清晨,对着镜子一照,那些萎黄之色,一点都没有了。他心里方知仙草灵验,谨言不说与他人。
夏生来问昨日的踪迹,蒋生说道:“灵物到了水边,就不知道了踪迹,想来却是个怪物,我看破她的踪迹,以后我也不与她往来了。”夏生见他容光焕发,便说道:“兄的心一正,病色便退了,可见是个妖魅,今日你不在被她所迷,便是最好了,连我们也放心了。”
蒋生连声称谢,只是依着狐仙所言,暗地里悄悄的把第二束草撒在了马家门口的暗处,回店等待消息。
到了第二日头上,店外纷纷传来,说是马家小姐生起癞来,起初不过是二三处,虽然嫌恶倒还不放在心上,渐渐的浑身都是癞,而且臭味难当。好好的一个亭亭玉立的姑娘,现在却是鱼鳞皱皮,痒起来,手指过处鲜血淋淋,姑娘家整日里以泪洗面。
马家小姐由原来的绝色女子,到现在成了人间厌物,父母也是无计可施。请来外科先生来医,说是不碍事,敷上药就好了。但是敷上药以后,浑身针刺的一般疼痛,顷刻间就熬不住了。又请来内科先生来医,说是内里服药,调得血脉停当,风气散了,自然就可以痊愈。听了那先生的话,煎药了两三副,倒是把脾胃弄坏了,全然无效。
做父母的心里着急,张贴告示“有人能医得痊愈,赠白银百两。”那些医生看了,只是垂头丧气,恨没有本事得那白花花的银子。那马少卿束手无策,对夫人说:“女儿害的这不治之症,已成废人了,如今出了重金,再无人能医得好,只能出此下策,将善医此病的人,即将女儿配与为妻,倒赔些嫁妆,招赘入室,我女儿颇有些姿色,或者有人慕此,献出奇方救她,也未可知啊。未必会门当户对,就是委屈了女儿。”
随后马少卿又派人重新贴了告示:“小女云容染患癞疾,如能有人献得奇方奏效者,不论高下门户,远近地方,即以此女嫁之,入赘为婿,立此为照。”
蒋生在店中,已知小姐因癞出榜文之事,心下暗暗称快,然未见他们说到婚姻之事,不敢贸然兜揽。只恐远地客商,他日医好了,只有酬金,未必肯把女儿许他。所以他先按着性子,多等了几日,果然贴出了称心的告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