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在迷惑,如若是梦,莫言不知,如今自己是否愿意苏醒。
身形渐退,只是远远的望着,修炼之人,这点距离形同虚设。
九年苦修,不管是否刻意,她终是忘的太多,如今,只是多看一会,也是好的。
就那么静静的看着,娘亲一步步将院外杂乱的花草收拾利索,翻晒衣物。
天色渐晚,炊烟升起,却是娘亲开始着手做饭。
看到这般,莫言笑了,记忆中,娘亲似乎是无所不精的,虽不及上知天文,下知地理的程度,但也相差不多,但除却一样,那就是做饭,不知为何,娘亲的所做的饭菜,总是要么火候偏大,要么火候偏小,刚刚维持在能吃范围,偏娘亲还乐此不疲,每当看到自己一脸纠结的吃下饭菜的时候,娘亲总是露出愉悦的笑容,而自己那时转头看着一旁的父亲,面色如常的吃下饭菜的时候,总是格外的佩服。
当然,当父亲说出,火候还需掌握的时候,被娘亲笑眯眯的一句,嫌难吃,自己做去啊。父亲沉默,而自己也突然觉得,其实娘亲的饭菜也不是那么难吃。
孩童的嬉笑之声,将莫言惊醒。
转身望去,尽管早已猜到,但看到这番景象……
夕阳西下,幼龄女童放肆的笑着,来回的小跑着。
莫言看着,那是自己,终是忘了,原来自己以前是这般闹腾的性子。
良久,似是跑累了,幼龄女童回身抓住身后那人的裤脚。
这是一个中年男人,中等身材,因长期劳作,皮肤显得黝黑,面目严肃,因身着长衫,倒是平添了一丝儒雅。
那是父亲,父亲的年纪要比母亲大上不少,每次当一家三口同时上镇上游玩的时候,总是少不了闲言碎语,但少言寡语似乎成了他的习性,也不见他与人争辩,也因他面露肃容,诸般碎语也只能背后议论,倒是娘亲,每当这时,当众挽起父亲的手,为他擦汗,还直言不讳的说自己就是喜欢父亲这个比她大的人,闹得父亲尴尬的处在哪里不知如何是好,而自己那时,只是觉得好哇,傻笑不已……
父亲虽然严肃,给人一种不好说话的感觉,但莫言却是知道,其实父亲的心很软,起码要比娘亲的心软多了,起码,父亲没有拒绝过自己,即使再生自己的气,也顶多是吹胡子瞪眼的程度,每当自己被娘亲追的到处乱跑的时候,最后总是父亲出面,救下自己。
果不其然,莫言在远处看着,自己那般揪着父亲的裤脚不松手,然后父亲一把将自己抱起,而自己却还不算完,不依不饶的非要骑到父亲的脖子上,大眼瞪小眼,最后无奈之下,父亲只能妥协,让自己骑着父亲的脖子,而自己总算恢复了嬉笑的神情,不住的吆喝着……
晚霞初上,娘亲已经在屋外摆好了桌椅,饭菜,娘亲不喜在屋内吃饭,嫌太暗,太小,于是一家人也就养出了除却天气恶略,一年到头都在屋外吃饭的习惯。
那般远远的望着,扒了三口饭菜不到,就开始手舞足蹈没个正行的自己,沉默如常,如非必要绝不搭话的父亲,偶尔皱眉,偶尔嬉笑的娘亲,这般熟悉的场景,这般已经忘却的场景……
泪水不知不觉滑落,如若是梦,她不算苏醒,情愿醉死梦中,修炼也好,长生也罢,一切不过如烟消散,不比此时平凡所求……
“颜儿,亥时已至,不回屋休息,还在外边疯玩什么。”
“娘亲,我在外面很舒服啦,不想回屋,屋里感觉好闷啊。”
“再过一刻,还不回屋,棍棒伺候。”
“娘亲真是的。”
耳边传来这些对话,却是把莫言惊醒,她或许忘记很多,但是为何这般对话如此熟悉,有些慌乱,她情愿自己是错的,倘若是梦,就应该是个醉人的梦,令入梦者不愿苏醒,就此沉沦……
场景突变,寂寥无人,偶有火光……
不,不……
绝望的嘶喊,莫言暴起,化为一条细线,转瞬而至……
终究是晚了么?
父亲和娘亲安详的躺在一起,没有外伤,仿若熟睡,而自己就那么茫然的站着,手举着火把,身后站着的沉默不语的天玄散人。
“老爷爷,你说是不是平常颜儿太过吵闹,父亲和娘亲才会不理颜儿,只在那里睡熟,如果颜儿不那么多话了,父亲和娘亲会不会醒来?”
没有得到回答,自己只是那么茫然的站着,望着父亲和娘亲安详的睡颜,自己不懂,不过一夜,为何会有这样的变化,那人不是说要收自己为徒,去修什么无上仙法么?
为何,父亲和娘亲会拼命拒绝推辞,为何,父亲和娘亲会突然倒下,为何,那人会突然变脸,扬言自己倘若不跟他走,就会落得跟父亲和娘亲一样的下场,父亲和娘亲不是睡着了么?
只记得眼前红光一闪,再然后就是这般,父亲和母亲安详的躺着,自己茫然的站着,手举着火把,身后的人救了自己的白发老爷爷。
他说,父亲和娘亲被那人害死了,再也回不来了。
什么死?不懂。
再也回不来了,却是懂了。
有那么一刻,想哭,却是哭不出来,即使是被娘亲棍棒追的到处乱跑,也是不见哭的,她最常做的就是笑,哭,该怎么哭,谁能教她?
“老爷爷,如果想哭,该怎么哭,能教我么?”
依旧是没有答案,只是被抱入怀中,火把掉在了地上……
这样熟悉的怀抱,是最后一次了么?以后再也没有人抱她了么?回不来了?
火光冲天而已,一切的一切,都随之化为灰烬。
莫言就这么愣愣的看着,看着一切被烧光,看着自己跟随天玄散人的离开,倒这时,莫言恍然得知,自己原本叫莫颜,莫言却是后来自己改过的名字,自己却是忘了。
火光散去,莫言却是感到自己的心随之一同散去。
笑了,莫言淡淡的笑了,笑声逐渐变大,最后沦为仰天狂笑,一股黑气徘徊在眉间,随之被吸收殆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