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悲伤的结局
“不…”一时没有反应过来的陈大郎此时惊愣在一旁，自己这么做，真的错了么…自己坚持了这么久根深蒂固的东西，竟然错了吗…陈大郎不想承认，在看到三郎和妤琛双双死去的瞬间，自己的内心无比痛楚，妖如何会与人不同？都有好坏之分，为什么在心里自己宁可接受坏人也无法接受妖呢…
自己一直都被灌输妖害人的思想，可是为什么从没有人问过，哪怕是一次：妖为什么会害人呢？又有谁看见了呢？
眼看着卫兵就要冲上前来撕扯妤琛和三郎，陈大郎没有细想，身体尊崇潜意识的支配，伸手就要向妤琛扑去。蒙面人一挥掌就将他击飞，陈大郎怒瞪双目：“你…”话未尽而亡。
不多时，卫兵和蒙面人悉数撤退，喜堂的地上留下三具逐渐变得冷硬的尸体。
雉姬的大脑由不由自主逐渐清醒起来，喜堂中的最后一幕在她的脑海中不断回放…
蓦地，一个带有淡淡靡殇之音的女声响起：“你看得到这些封存在瓷匣中的记忆？”
这个声音很熟悉，清醒过来的雉姬循声看过去：“你是谁？…”
“才看过我的故事，这么快就忘了？”
“是你，妤琛…”
“最后的结局怎样了？”
妤琛的声音里有着一丝惊愕：“你竟然在想这个？”
“如何？你让我看了你的故事，没有结局，说过不去吧。”
“你当真不要了性命？”
“性命这东西，自有天来定，早死一刻无常不收，晚死一瞬凡间不留。我急什么，在此之前，还是想先听听你们的结局。说罢，憋了这许多年，不想找个人倾诉么？”雉姬以手支颐，惬意地坐卧在匣中。
妤琛似是没料到竟还有这么大胆的人，默了半晌，终是道：“我和三郎被玄神救起，带回了原始丛林。”
“那这座城…”
“三郎说他想去汴京生活，活着我未能遂他的愿，便在他死后为他建了这一座城。虽不是真正的汴京，却也差不离。只是少了他的汴京，在我眼里，却和他城无异。”
“只是，出乎我的意料，你竟然还完好的呆在这里。”
“有什么好惊讶的，上帝在关上一道门的同时，一定会打开一扇窗。”
“什么意思？…上帝？这可不像一个来自东方的女子会说的话。”妤琛面沉如水。
有了在贡巴族和利亚女神交流的那段经历和妤琛的解释，雉姬便也不再奇怪死去的妤琛会死而复生的出现在这里了。毕竟，原始丛林，是个独立于五陆之外的特殊地方。
“你既知我来自东方，那想必知道我来自玄隐门，在那里，有些东西是不能分得这么细的，尤其是像术法和宗教之类…至于你问的，没什么意思，我能阴差阳错的到这里来，怎么会只为做你的养料？”看到了妤琛本人，雉姬反倒镇定了下来。
“你还能做什么？”妤琛蹙了蹙眉。
“陈三郎只有靠人血才能保持尸身柔软如活人？”雉姬绕开了她的逼问，换了个说法淡淡的问道。
“…不错。”
“也只能如此吧…毕竟在这原始丛林中虽不比别处，能让死人尸身不腐，可他终究只是一介凡人。”
“所以我才要取你性命。”
“取我性命吗？…你怎地还是不明白呢？”
“你想我明白什么？你们人类做的那些错事，难道不值得让我怀恨吗？！”妤琛的面容有些狰狞。
“若是你的三郎还在，他会允许你这么做么？”
“一个视陶土都有若珍宝的人，会像你这般轻贱生命么？…我记得你曾说过你有何过错，你是聪明的，知道人、妖都不可一概而论，良莠不齐是必然。那你现在在做什么呢，和你看不起的人又有何区别呢？”
“爱他，报复无辜的人可不是爱他的好行为，不过是你发泄的理由而已。如果你也草菅人命，那和内些穷凶极恶的人又有什么两样？你忘了陈三郎临终时对你说的话了么？”
“你…”妤琛一时惊愣得不知说什么好，杀人偿命天经地义，怎么会…
“你的三郎，会爱一个只为一己私利的人么？”
“…你的假设不成立，三郎已经被害死了，被我害死了…”妤琛的长睫垂下，掩住了眸中有些泛滥的情绪。
“被你害死了？倒不如说是被自己的性格逼死了。你和他大兄都是他生命中极其重要的人，你觉得他会眼睁睁地看着你们两败俱伤的躺在他面前么？”
妤琛的目光一下子变得僵直，缓缓的抬起头来看向雉姬。
“现在我可以告诉你，上帝让我来只是为了打开你的心结。”
“你怎么就确定我不会害你？你未免太自大。”妤琛回想起雉姬这家伙一开始的胆大，自己都替她心有余悸。
“不是我自大，而是你太爱陈三郎，如果你知道了陈三郎的真正心愿，还有什么理由杀我呢？”雉姬上前握住妤琛的手：“我和你的三郎一样，都坚信你是一个好妖怪，你心存善念，不会害人的。”
“你说什么？！三郎他…”妤琛惊得花容失色。
“陈三郎再不济，天生除妖一族的灵根还是有的，你真当他分不清你是九尾灵狐？”
“那他…”
“他从一开始就没打算把你献给朝廷，我想，陈三郎最后想说的话，应该是让你不要怪怨他人，大开杀戒；因为在他的眸中，所有的东西都是有生命的，即使是一抔陶土，如果你愿意，也可以给它一副完美的生命…”
“更遑论是我，是吗？”妤琛的神情中再没有悲伤，只有多年执念解除后的释然。
“你在他眼中，不仅仅是可贵的生命，更是无价的爱人。”
“这番道理，连你都明白，可笑我竟然活了千年…”
“不是我都明白，而是我也身处这滚滚红尘中，才能体会得到陈三郎他的无奈。再简单的事，在繁杂的世间，也会变得身不由己。”雉姬有些怜悯的看着妤琛。
妤琛深吸了一口气，朝雉姬洒然一笑道：“九尾灵狐的尊严不是被人鄙视的，我现在…要过由己的生活了。”
“不再搜寻养料了么？”雉姬调侃道。
“…不会了，即使不能看到他沉睡的样子，我也很幸福，我在照他的嘱托生活，我做到了他要求我办到的事，谁说他死了呢？我会好好经营这座城，而他，会一直陪伴我，陪伴我的生活。”
雉姬知道她是真的放下了，望着左手边陈三郎送给妤琛做定情信物的的粉底儿扒花瓷匣，她的目光中流出了些许温柔。
当一个人没有听说过有关什么的传说时，自不会去在意，可是当“亲眼”目睹了这样的事情后，雉姬还是对瓷器起了一种与往日不同的感觉，而不是再简简单单的将它们看做是一件件死物。
谁知道呢，也许这些随手可见，却又倾注了塑造者恁多心血的玲珑物件里，埋藏着怎样刻骨铭心的灵魂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