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落寞
来到玄隐门,像是曾经挺拔无比的幂兰辗转凋零的过了又一世一般,青葱退去,叶脉晰然。一切都恍如昨夜…是否还在心中,把曾经的目标当作毕生执着的愿望?仰首望月,无声的询问,如今的自己,可还愿意做一个如月般纯净的人儿,对镜挂起从前那美好记忆里的明月珰?…}
如今,这种恬淡的心情,已然逝去。皓月当空,云如初,只可惜曾经赏月的人,再也没有了赏月的心情。
昏睡了一天的楠儿醒来,揉了揉尚自迷糊的双眼,翻下床穿起了鞋子。月色如瀑,楠儿睁着朦胧的大眼一眨不眨的望着那轮圆月。
“云泽哥哥在做什么呢?”
“去看看云泽哥哥…楠儿就出去一小下,应该不会有什么事吧?”楠儿这么想着,嘟起了自己水润润的小嘴儿,动作麻利的穿上了小小的外衣,肉肉的小手在自己头上利落的绾了个童子髻。
拿起放在方桌上的油盏,“吱呀——”轻轻的推开了房门,小小的身体就奔出了福翔客栈。雉姬和公子卓都没有睡着,听到这一声响之后,立马被惊了起来。
“楠儿他发现什么了吗…”虽然知道不可能会瞒的长远,但二人从心底里希望这一时刻越晚到来越好。
雉姬披衣下床,飞快的推开房门,在回廊的转弯处碰见了亦是匆匆行来的公子卓,二人在彼此的眼中都看到了一层隐忧。
小小的鞋子印在金色的沙滩上,留下浅到几乎看不见的痕迹,楠儿心疼的看了看旧的近乎发白,却洗的干干净净的鞋子。小心的脱下来放置在一旁,两只小脚丫踩在湿漉漉的海滩上,欢快的跑向西海。
楠儿将油盏小心的搁置在一旁,轻轻掬起一捧水,对着那捧水小心翼翼的问道:“云泽哥哥,我是楠儿啊,楠儿来看你来了…云泽哥哥,你睡下了吗?”
站在一旁的雉姬想要过去扶起她,却被公子卓拉住,他轻轻摇了摇头,示意她先别做声。
可是这样不穿鞋子,会着凉的…
公子卓凝视着雉姬那溢满的关切之情,心中不禁轻叹了一声:哎,雉儿,也许你并不懂,云泽对楠儿来说可以说是赖以生存的另一半,还会有比失去他,更令他伤心难过的吗?
你很聪明,只是对于感情,你还是迟钝得很…
纯净的月光下,整个西海都散发出一种祥和的氛围,湛蓝的海波上映照出被晕散开的月光。海潮无声无息的漫上岸来,轻柔的抚摸着楠儿肉肉的小脚丫,在岸上沁出两个浅浅的沙坑。
一个略高的海潮打来,楠儿盈满水光的大眼忽闪忽闪着,忽然蹦跶着迎了上去。
雉姬看到这一幕,心儿几乎都要跳出来了,立刻想要冲上前去抓住楠儿。那太危险了,万一一个浪花把他卷走,那…
公子卓又一次攥紧了她的手臂,雉姬不解的回头看向她。公子卓没有看她,只是眼神和楠儿一样,紧紧盯住了夹带在海潮中的一个晶亮晶亮的物事,他的眼中立马闪过一丝了然。
海潮在楠儿的脚前退下,将一个晶亮的物事推至楠儿身前。楠儿的眸子在看到那枚通体莹碧的玉佩时,小小的颤抖了下。玉佩旁边,被海潮一同推至岸边的,还有一块破损的不成样子的黑色龙鳞。楠儿僵直了很久,才小心翼翼的捧起那块残鳞,轻轻的将脸颊靠上,缓缓的摩挲,一如有云泽陪伴的那很多个日子里一样,两人依偎在一起取暖,吃着从野地里挖来烤熟的红薯。
现在,他们依然在一起。
楠儿小心的收起了那枚玉佩,浅紫色的,宛如上好的紫宝石。可在楠儿眼中,它就是云泽的眼睛,他要带着它,让云泽能继续陪伴自己。
月亮还是那么璀璨的照耀,既照着那些安居乐业的日子,也照着血流成河的日子;既照着美好的人儿,也照着丑恶的人。可是没有一个人不赞美那纯净的月光,没有什么能在纷繁的俗世中不沾染上几分污泥,而月光却能,从古至今,一般无二。
海岸与海潮相接的地方,楠儿正跪在那里。他手心里满满的攥着那残破的龙鳞,纤弱瘦小的腰肢上挂着紫色的晶莹玉佩,那里有他的整个世界。被搁置在一旁的油盏仍旧在海岸上海潮无法浸润的地方不温不火的燃烧着。
只是微微摇曳的烛光现出了油盏的存在。
谁说世上的死物无情无感?那隐隐跃动的烛光,虽不能言语,却依旧能让人从那永不停息的跃动中,体会到它作为一支蜡烛的勃勃生机。
此刻,静谧与动态相映成双。
楠儿轻轻站起,左手擎着油盏,右手握着龙鳞,慢慢的沿海岸线向前方走去。那里,是两人第一次遇到的地方,是云泽专属的地方,即使被拆除了,在楠儿心中的地位也依然如初。
看着雉姬那满是失落的眼神,公子卓紧了紧握住她的手臂,深吸了口气,轻声说道:“楠儿已经知道了…”
“那他为什么不怪我们?”
空气中只留下二人轻轻浅浅的呼吸。
“楠儿他虽有些天然呆,有时甚至脱线,但他并不傻,他知道那两样东西的出现意味着什么。兴许,是他们两人之间的,某一次约定…反正,那不是一段我们能插足的回忆。”
“……”
“回去吧,天有些凉了,正换季的时候,别冻病了。”
“可是,楠儿他…”雉姬的眸子依然望向楠儿的方向。
“楠儿他不会再回来了。我们谁也代替不了云泽,知道了实情,他也就不会再傻等下去了吧…”
金色的沙滩上印出一排大小不一的脚印,歪歪扭扭的,一直绵延至远方。
每个人心里都会有一个无法忘怀的人,不管在别人的眼里他是怎样的人。
也许只因为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他就在自己的心中留下了深刻的印痕。只要能将这份温情继续,那么他就是自己心里的那个人,装在心里的那个人只需一个就足够了,何必将每个人、每件事都分辨得那么仔细,将同样真挚的感情划分为谁与谁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