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二章无言的宣誓
雉姬就这样静静地站在原地，连身旁的公子卓什么时候走的都不知道。她只是微微仰首，平静的凝视着天边。
梨木椅上因为这些日子的冷淡而沉积了不少细细的灰尘，薄而稀疏的铺遍了梨木椅上的每一寸凹槽，在阳光的照耀下竟然散发出一种淡到极致的辉光，竟也透出一股温暖的细流来。一向敏锐淡然的琥珀色眼眸中几不可见的渗透出一丝迷蒙来。
在厮仆们和年轻的兵蛋子们整齐中又略略有些纷杂的脚步声中，一袭杜若色的衣袍出现在众人眼底。敏锐的琥珀色瞳眸淡然中流露出几许严肃，直让一干人等都不敢直视。雉姬轻一立掌挥手，一厮儿立马应声点头，用最快的速度将已经整理好马车的厮仆们都集合起来。
雉姬平淡的看着所有这井井有条的一切，轻轻启唇道：
“有谁并不愿参与这次南崖江的治理，站出来！”雉姬凌厉内敛的眸光传来，落在每一个人的身上，让在场的每一个人的心里都紧张得一阵狂跳。平日里大家一直觉得这个官至一品的年轻官员虽然不好言语，但是脾气还是很不错的，也没有其他官员那种蔑视的态度和打骂人的恶习。只是却不曾发觉，原来他一旦威严起来，竟也是这般的不容人直视。
就算并没有做错什么事，但是在雉姬犀利的目光下，每个人的头都垂得低低的。
“抬起头来！”清冷的不带一丝感情的命令声乍起，带着迫人的压迫感，向众人汹涌而来，每个人都像条件反射似的猛然抬起头来，仿佛再晚动作一秒钟，项上人头就会不见了般。
雉姬深深地注视着这一张张年轻的脸庞，像是要把他们每个人都深刻入脑海中一样，缓缓道：“这一次，不再像之前巡防那样轻松，我们之中的每个人的生命都将得不到保障。然而我们还要顽强的克服许多从前料所未料的困难，因为在我们的前方，数以万计的百姓正在洪水中苦苦的挣扎。那些遭难的百姓中，其中有很多，甚至还有你们的亲人。我们的父老乡亲还被困在那片死亡的地狱之中，他们中有很多人已经妻离子散，流离失所，过着可能成为路边或者是草席子里卷着的冻死骨…”沉缓的声线中仿佛是淬过了战场上厮杀后，依旧淡淡的弥漫在整个天际的惨烈般的空寂悲凉。
一个年轻的兵蛋子呜咽着哭泣着，声音并不大，但在此时，却感染了在场的许多兵蛋子。他们大多都是从江南征调过来的新兵，才跟着雉姬这个才刚上任，基本上是一点权势也无的官。虽然在服役期间一直都没有亲眼看到老家的惨状，只是听说就已经让自己忧心不已，如今被雉姬这般沉重的语调说出来，就仿佛已经身临其境了一般。没有人不为那种悲凉之感而心怀怆然。
雉姬轻轻闭上了眸子，没有再做什么言语，她也能体会到，那种痛彻心扉的感觉萦绕在心头，她仿佛在一片迷蒙中看到了那日趋佝偻的瘦小身影，在河岸边上边望着远行的舟子，手中还捧着那莹光致致的半成扒花，以及那刀劈斧刻的皱纹遍布的脸无限的凑近那刚上了一层匀粉的瓷器，她闭上双眼，甚至都能想象得出从他那草草挽成的老者髻上垂下的细碎干枯的白发在那层薄粉上划出的极细的纹路…
现在自己必须去面对最为残酷的现实，也许还会看到最惨绝人寰生离死别。时间，时间，是半分也不允许自己再做拖延的，每一分钟的过去，都将意味着可能又有一个鲜活的生命正在悄然的流逝，那种强烈的想伸出手去，却抓不住一切的虚无感深深地让雉姬觉得无力。她不要这样，她要改变这样的现状，虽然只靠自己这么一些人是起不了什么作用的，但是哪怕是只救了极少数的人，也可以给整个灾区的百姓们一片希望，而对于那些获救的人来说，那将会是一辈子的意义。
雉姬再一次睁开双眼，此时她的眼中除了淡然还有坚定，那是一种淬火后才会有的光晕，没有人能预料到前方的征程上会发生些什么，我手中所拥有的，只是一把铲除荆棘的钩镰。
是的，只是一把钩镰而已；然而，却是一把可以除去荆棘的钩镰…
雉姬从没有比现在这一刻更相信集腋成裘，她坚定的声音再次响起：
“所以，我要你们做好准备，我不希望在临阵的时候你们脱逃，或者自私的为了自己而放弃那些可怜的人们。如果你们当中真有并不是真心想去的人，那现在就立刻站出来！”
没有一个人站出来，每个人都在极力的隐忍着自己快要宣泄而出的眼泪，那个最开始哭泣的小个子兵还一脸倔强的样子伸手胡乱的抹了把脸上的泪渍，将脸儿抬得高高的，想让那些情不自禁的泪水重新流回去。
雉姬深沉的眸光扫视过在场的每一个人，黑压压的人群使她不能清楚的记住每一个人的长相，却并不妨碍她看到那些斗志昂扬的青春脸庞。这些无论曾经终日晃荡过妓院，还是整日粗噶，不修边幅的鲁汉子，甚至是手无缚鸡之力却因为家中贫寒未及高中便被强行征来服役的书生，全部都无一例外的着装整齐，气势勃发的站在自己脚下。从那些依旧散发着汗臭味的兵服中，雉姬能看到一种全新的东西在闪耀，那是坚定的信仰！
“这次南下，我希望你们永远将一句话奉行到底，你们的生命，和天下任何一个人的一样，都是珍贵的！回来时，我不希望看到任何一个人成为一抔黄土…是我的兵，就都给我活着回来！”
“活着归来！”
“活着归来！”
“保我山河，天佑我民！”
“保我山河，天佑我民！”
……
雉姬抬头，轻轻敛上双眸，第一次露出了些微欣慰的笑容。她在心中悄声呢喃：
“爹，你看到了吗？当年你没有完成的事情，女儿在替你完成，那些孤苦的生命女儿在代你挽救…你一定都看到了吧，女儿在做最有意义的事，三年后的今天，我终于成为了我曾经想要成为的人…”
心，在这一刻无比酸涩…为什么…曾经的理想就要实现，却忍不住悲哀，是因为这会是最后一次吗，在这片并不属于自己的天空之上…
雉姬静静矗立，久久没有移动分毫。
站在她身侧的公子素淡淡的注视着她，这个时候的她，是另外一面的自然流露。那种自信与坚韧之间的交织，不是女儿家常有的怯懦，而是一种勇气和担当。那种对于百姓的深刻关怀，连他都忍不住为之而动容。
她，究竟是怎样一个人？
一个清冷的人，一颗淡然的心，却总会为了那纯然的脉脉温情而跃动…
（实在是对不起大家了，我最几天实在是有些事给耽误了，实在是我时间安排的不到位，给大家造成了困扰，妍子在这里向大家道歉，不过我不会弃文，我会一直写下去的，因为我想圆我之前很早的一个作家梦，对于这些天的停更，我表示很对不住大家，大家有什么想说的尽可以在留言板中留，妍子会保证每个人的留言都会认真看过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