凝香楼,古城第一大勾栏院。这儿的姑娘貌美如花,性情似水,才艺过人。现在的花魁已经被后起之秀胭紫收入了囊中。
桃娘十分看重胭紫,自打这姑娘进来,就被知名的琴师、舞姬、歌女所教导,学得一身才艺,人也出落得国色天香,这几年,愣是没让一个男人碰过她一指头。也难怪,卖身的身价那么高,桃娘怎会轻易舍出这花魁给人?
而这胭紫,正是被拐卖的素心。当日她被桃娘锁进黑屋里以后,度过了难熬的五天四夜,绝食绝得昏死了过去。桃娘见她性子十分刚烈,只好找了楼中的头牌姑娘去劝她。那头牌姑娘杏红端的是好人才,生得花容月貌,穿得纱衣丝履,擅会琴棋书画,惯跳霓裳羽衣,进得黑屋子里先抱住素心好生柔情安慰。递水到唇边,饭喂到嘴里,只言道:
“妹妹莫要这样,你真个不吃饭不饮水么?你这样是害了自己的性命,若是害了自己的性命,你的亲爹娘远在千里之外可知晓么?若你这样刚烈,不怕妈妈对你来硬的么?你要是听妈妈的话,妈妈还可待你如亲生女儿,也不需要你将来去卖身,还会请人教你技艺,日常只要唱唱曲儿,跳跳舞也就罢了,说不得有众多官人捧你场。到时大把银子挣回来,早早为自己赎了身就回家去。如你不愿赎身,或许碰上有钱有情的如意郎君,也未可知会为你赎了身,娶你作大作小。这是一等的活法,再有那二等的活法,惹得妈妈不高兴,毒打你一顿,剥了你的华裳罚你去做卖身的,那时你可就由不得你自己的了!或者还会赶你去做粗使丫头,白使了你还不给你饭吃,若是打死,一死就白了,这是二等的人;再有那三等的活法,激怒了妈妈,再把你转手卖给花街柳巷作街边的暗娼,可就是生不如死了,不管什么客都得接,得一身的杨梅大疮,临死席子一卷任谁也不知道。姐姐的话都说明白了,不是妈妈打不过你,实是妈妈疼爱与你,才要我给你说明。妹妹你好人才,为什么要白白浪费,难道你不想早一点赎身回家吗?你就是念着你父母也是没有用的,显见得离乡已经是千里之遥,他们还能知道你在哪儿?妹妹你别犯傻了。”
说了这么多的话,素心终于吐出一句来:“你们……真的不强迫我去接客么?”
这素心被劝得回心转意,一心只要做个最出色的人,样样本领学得精细耐心,只盼得老鸨真不要她接客卖身,要早日挣够赎身的钱,好回乡见家人。
其实这几年过去了,她也不知为老鸨挣了多少银子,桃娘只以为找着了一棵摇钱树,心里早乐开了花,因此对“胭紫”姑娘提出的条件“不接客”也满口应允,喜好全随她个人,只望以后她有一天能有个大买主,挣一大笔银子。
傍晚时分,正是凝香楼的姑娘们献艺招揽生意之时,这也成为此处的第一大招牌节目。
一个男子落寞地走进凝香楼。一身白衣胜雪,年龄不大两鬓却有缕缕银丝,衬着一张冷竣的面容。五官轮廓棱角分明,浓黑的眉,深邃的眼,鼻梁挺直,嘴唇失去了血色一样苍白,更显出他的清俊来,居然在身后还佩着一把剑。本来这也没什么奇怪的,自古勾栏院本就是豪门公子或者江湖侠士、失意文人的去处,尤其是像这样穿着并不寒酸,人又长得俊秀的侠客。门口的桃娘笑脸相迎:“哟,这位公子面生得很嘛?是初次来吧?你长得这么俊,让妈妈为你找一个好一点的姑娘。”
男子一推她:“你这可有长得最好的姑娘?我只找花魁。”
桃娘眼睛一亮:“哟,你可找对人了!我们这儿长得好的姑娘很多,最美的姑娘等会儿要出来献艺,公子爷您里面请吧!”
那青年男子顺手从怀中取了一绽碎银扔给她,就向里走去。
青楼的花厅里此时正由姑娘在表演琴艺,时不进爆发出一阵叫好声。就在那白衣男子进楼后,门口又来了几个人,是一个细皮嫩肉的清秀的男子,陪着一个身材高大,肤色黄黑、穿着却很华美的男人。
表演琴艺的姑娘下去了,厅里的人群中传来低低的议论声:“看吧,花魁要来了!”
随后几个姑娘表演完后,隐隐约约从楼上下来了一个姑娘。众人皆放眼望去,只能透过珠帘见到她身影婀娜多姿,楚腰绮丽,蛾眉螓首,一身轻薄的白色纱衣飘如烟云。片刻之后那珠帘一掀,盈盈走出来一位佳丽来。
那佳丽生得如何,有《洛神赋》形容美人道“其形也,翩若惊鸿,婉若游龙,荣曜秋菊,华茂春松。髣髴兮若轻云之蔽月,飘飖兮若流风之回雪。”“体迅飞凫,飘忽若神。凌波微步,罗袜生尘。动无常则,若危若安。进止难期,若往若还。转眄流精,光润玉颜。含辞未吐,气若幽兰。华容婀娜,令我忘餐。”此时手里还轻轻摇着一把羽毛折扇,态度淡淡地对着众人道了个万福。厅中众人一片叫好之声。
此时琴师轻抚丝弦,弹出一曲美妙的《春江花月夜》。胭紫随着琴声慢慢起舞,轻纱飞扬,身躯时而柔软似水,时而虚实相生,动静相宜,身韵灵动传神,如天衣飞动。厅中的公子哥儿和文人侠士皆睁大了眼睛,竟连大气也不敢出一下,生怕场中情景化气消散而去。
且说那白衣侠士挤进人群,一直屏气凝神的观看表演,还努力想通过跳舞的女子的身影和形象想回忆起什么找到什么。
那长得细皮嫩肉的男子领着肤色黄黑、衣着华美的男子也挤进人群,观看了好一会儿。华服男子也一直盯着跳舞女子,眼睛中放出像是猎手见到猎物的那种贪婪的光彩来。
清秀的男子看看他的神色,凑到他耳边说:“铁木儿大人,这个女子可还合适么?”
铁木儿嘴中吐出一句话:“简直是太合适了,中原出美女,就是她了!”
清秀男子洋洋得意地自语道:“那还用说么?我何玉明的眼光一向不错。我既能把她拐到凝香楼来,还怕她成不了花魁么?”
铁木儿回头道:“废话少说,还不快去找老鸨,谈谈这笔生意!”说完之后,两个人又挤出了人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