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劫误伤死人,天界素来有之,毕竟人多事杂难免犯错。受伤轻者,禀明阎罗,待人转世轮回时物色稍好的命格以示补偿。若是本体尽毁,而魂魄俱在者,补些异能重投轮回,创一番际遇。若是人魂俱灭者,唯有在轮回薄上划上一笔,后上天庭等待责罚了。最多不过是,剔去仙根道骨,散去修为,投入轮回。贬入凡尘对于成仙已久,清心寡欲的仙来说自然是不大放在心上,大抵不过是从头来过。但是抽筋剔骨的过程,甚少有人能熬过。月璃和清夜年幼时出于好奇,有幸见过一次,其刑之惨状难以形容。因当时年幼且历时已久,具体行刑过程也难以言诉。只记得那受刑仙君当时撕心裂肺的惨叫和身下大片大片的血肉难分的猩红。回去之后,月璃和清夜吓得几夜未眠,耳边不停的回荡着的锥心刺骨的惨叫声。
“清夜,你…”月璃担忧的看着清夜欲言又止。
若是在凡间,清夜身为雷神之子,没人敢对他追究此事,但天界终归不同于凡尘。徇私枉法,这等事向来为超脱凡尘的众仙所不齿。倘若此次雷神徇私枉法包庇清夜,雷神以后该如何服人,如何面对仙家各位?
月璃眉头深皱地看着眼前脆弱的少年,轻声安慰,“清夜,不要紧的,你父神自是会保你平安的。”
清夜小心地举起手中有些龟裂的五彩琉璃珠,轻轻的叫道,“月璃…”
月璃看着他手中的琉璃珠,颇有些诧异,“这…这难道是…”
“对,这就是那凡人的魂魄。”清夜看着手中的琉璃珠,微扬起温柔的唇角。
“但是雷动九天之下,怎会有魂魄幸存?”
“我也不知是为何,但是它就这样留下来了。”清夜温柔的看中手中的魂魄,嘴角的微笑无限放大,犹如月光下盛放的白蔷薇,说不出的温润韵致。
月璃与清夜相处千年何曾见过他如此清雅的笑,一瞬间竟有些失神。想来之前的惊魂未定与失魂落魄,可能并不是因为害怕犯错后的惩罚,更多的可能是为这魂魄能在雷动九天下幸存而震惊。
古今多少法力高深的魔君妖主飞灰烟灭在这雷动九天之下,但这凡人居然只是魂魄受创,这凡人来历定然不简单。不过幸好如此,不然清夜真要上那恐怖的诛仙台也说不定。
刚想及此,就见清夜已将魂魄封印至雷神塔中。
月璃大惊,“清夜,你这是…”
清夜微微一笑,“月璃,你刚刚也看见了啊,这魂魄虽未飞灰,但是也受创龟裂,我将它放入雷神塔中将养几天。”
月璃看着他一副自然无比的神情,心里有些嫉妒,幽怨道,“这雷神塔是上古神器,天庭至宝,谁人不知若能在里面修养一日,相当于人间苦修一甲,清夜你对这魂魄也确实太过大方了。想当初你父神将雷神塔传给你时,我只是让你借我赏赏都一副左右为难的样子,如今怎么如此大方了?”说完不知从哪里摸出一把折扇,一副纨绔满脸揶揄地看着清夜,“该不会是这魂魄是一姑娘,你见人家年轻貌美,又不小心伤人至深,一时凡心萌动,来个怜香惜玉吧?”
清夜本就是天真懵懂的年纪,再加上本就出生天界,何曾被人这样调笑过。胭脂般的羞红顿时爬上脸颊,竟有一股说不出的风流毕现。小小年纪就有此等风华,不知者孩子长大该是如何绝色了。
“这魂魄受如此重创原本就是我的失误,”清夜幽幽开口,寻思片刻后又道,“不然等此间事了,我把雷神塔借你把玩一天如何?”
垂涎宝物已久的月璃,自然是受宠若惊地连声称好。
清夜微微有些无奈,月璃乃二叔紫微仙帝之子,与自己自幼一起虚长自己几百年余。平素一副云淡风轻,仙风道骨的神仙模样。私下里却是一副天真烂漫,爱玩爱闹的孩童心性,与自己沉稳冷淡的性子相去甚远,但偏巧两人交情极好。
清夜皱眉看着手中了雷神塔,自己如今犯如此重罪,就算此间事了,怕是已没机会和他如从前那般悠然了。思及这般,清夜长叹一口气。
一旁的月璃见他这气叹得如此伤感,赶忙道,“清夜,这魂魄你内疚内疚也就罢了,可别平白的生了凡情。我看这凡人能在这雷动九天之下幸存,此主定然不凡,你可别无事给自己找麻烦!”
清夜微微有些好笑,但见他如此担心的神情,还是郑重的点头称是。
自己初见那女子失魂落魄的走在漫天大雨下,单薄的身躯,散乱的发髻,蹒跚的步子,看起来甚是狼狈可怜,想来定是遇到了什么极悲惨之事,才会悲伤到如斯地步。难道这就是父神平日所说的人世八苦?!难怪父神常说,凡世八苦为人间至苦。由那女子的表现可见,此八苦真的很苦,清夜老气横秋地摇头怜惜。
低头再见那女子时,她已坐在应劫之石旁了。清夜暗暗告诉自己等一下设雷劫时,一定要万分小心,不要误劈到那可怜女子。待到雷神锤提示要设劫之时,那女子突然发疯般的大喊,“老天啊,你劈死我吧。”清夜稳定心神,举起雷神锤,在心里反复告诫自己,不要劈到她,不要劈到她…
但是有句话叫做事与愿违,越是怕什么来什么,待那女子第二次大喊劈死她时,雷劫应声而到,竟像是早已瞄准好一般。清夜颓废地瘫倒在地,自己明明瞄准的是那巨石,为何弄巧成拙地将那女子劈死?他满面悲痛地懊悔不已。想必那女子已灰飞烟灭了吧。但是清夜却总绝对那个脆弱的女子不会这样轻易的死去,她应该像是暴雨中的一棵小草,就算是再痛苦也会努力的站起来。清夜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感觉,只是单纯的觉得这女子应该就是这样的人。
清夜满心忐忑地扒开云层,低下头慢慢往下看。九重天下,乌云密布的漆黑一片。清夜微有些紧张,深吸口气,安慰自己,要镇定,要冷静,就算那女子已经魂飞魄散了,也是意料之中的事,不要抱太大希望。心里虽是这样安慰自己,但是双手还是不自觉地紧紧抓住衣襟的下摆,一席精致白衣印下了深深的褶皱,掌心有些微微出汗。
人间仍在下雨,高大浓密的树木在一天的暴雨的冲洗下泛着碧绿的荧光,那些却是无精打采的耷拉在一起。待清夜望见树林边缘的巨石的某处猛然一惊,在一片被雷电烧焦的草地上,赫然躺着一颗五彩琉璃珠。
难道这就是那女子的魂魄?凡人能够在雷动九天下幸存已属奇迹,这女子不仅幸存了,其魂魄居然不像一般魂魄的晶莹透明,而是五彩流光。清夜暗想,这女子身份必定不凡!
“清夜,你如此这般表情是发现了什么吗?”月璃把手轻搭在清夜肩上关切地问道。
清夜恍然回神,轻轻摇头。
月璃轻叹一声,“没什么事就好,我们还是尽快回神霄雷殿,看看有什么补救之法。”
说罢,两人腾云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