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北然的人头被挂上城楼，只用了不到盏茶的工夫官兵便将首级摘了下来。城里的戒严虽然已经解除，但首级的突然出现还是令城中百姓人心惶惶。街上的行人行色匆匆，都不敢在街上做过多停留。
陈逸雇了顶轿子，在舒锦的指引下将轿子抬到一座小茶楼前，小茶楼里走出个四十多岁的掌柜，富态油光粉面，人老成精，吩咐人将一脸愤恨望着陈逸的完颜灼扶到后院中。陈逸对她摊摊手表示无能为力，现在放不放人他可说了不算。
舒锦和鲁正都换上轻装，连兵器也未带。舒锦换上平常女子的衣物，仍然不掩她的媚态。这种媚态与初见她之时冷冰冰的态度大相径庭。
“有何可看，觉得姐姐漂亮还是丑陋？”舒锦说着这么露骨的话也不禁对陈逸莞尔，“不是要带我们去戏楼，还不动身？”
陈逸心下十分为难，想甩掉这麻烦，麻烦却自己粘上身。只好带着舒锦和鲁正到汉一楼去。
陆掌柜贵人事忙，草草交待了几句，既然是大股东陈逸介绍来的学徒，一律给安置了住所。没见小凤仙，也没见风少文等一班汉一楼元老级别的年轻男子，估计可能是出去打架，未归。
“在下只能帮到这了。”陈逸说完，转身要走，却被舒锦拦了下来。此时鲁正已经去耍那些刀剑，顽皮的像个孩子。不知为何，与舒锦独处陈逸便感觉自危。
“不是要杀人灭口吧？这可是汉一楼，众目睽睽！”陈逸有些拿捏不准舒锦的意图，她脸上的笑容让人发虚。
“要杀你，趁着没人时早已动手！杀你还怕选儿回来怪这个师傅不近人情！”舒锦妩媚一笑，“你不是会唱戏，姐姐想学戏，只想由你来教。”说罢手一伸，将陈逸怀中那本折子一样的东西夺了回去。
陈逸原本还想回去自己看看里面是什么紧要的东西，不过如今被她拿回去也省却麻烦。
“还是等汉一楼的台柱凤小姐回来，由她来教姐姐的好。”陈逸正要寻摸着人群的方向防止落单，小凤仙的身影出现在后台门前，乍一看，陈逸心中一愣，而小凤仙更是错愕间将头都低下去。
陈逸终于恍然，从昨晚以来心中的疑团终于破解。
“凤小姐，昨晚真的是你？”对于昨晚那个救人的刺客陈逸一直觉得熟悉，那丰腴的体态，现下一想，自己连抱都抱过怎会不觉得熟悉。
小凤仙看了一眼舒锦，并未太多留意这女子，面露难色道：“公子，原来还是被你发觉了。”
证实了心中猜测，陈逸心中反而更加疑惑，她一直以为小凤仙不过是个普普通通的唱戏女子，昨晚见识了她的武功，才知道何为真人不露相，但她又为何要去救那被官兵审讯的钦犯？
陈逸看了一眼舒锦，很想支开她详细询问小凤仙一番，但此时小凤仙已经完全失度，而舒锦笑盈盈也没有要走的意思。
“弟弟，你来之前不是有很多问题要问？姐姐也想听听。”舒锦笑着说道，她心中已经从陈逸那句“昨晚真的是你”猜到眼前的女子很可能是选儿口中昨晚救人的神秘人。
“这位是……”小凤仙抬起头。
“她……”陈逸刚开口，便遭舒锦抢白：“我们乃是亲生姐弟，我们姐弟失散多年，昨日才相聚。这位妹妹，听闻昨晚你也曾去救人，现如今官兵正在查找乱党下落，你可将那人藏好？”
陈逸暗叫不妙，想阻止小凤仙回答问题已然来不及。
小凤仙一脸悲泣之色道：“公子请原谅，其实……凤仙乃是金国人。”
“金国人？”陈逸没想到她会给自己这样一个答案，“你……是金国派来的细作？”
小凤仙摇摇头道：“其实，凤仙自幼便与父母亲人逃难来到宋境，父母病饿而死，只有弟弟相依为命……少文从不知我们是金人的身份。公子……即便你要拿凤仙去官府问罪，也请勿将凤仙的身份告知少文，一切……都跟少文无关。”
小凤仙对弟弟风少文的袒护之情溢于言表。
“凤小姐莫须担心，在下对金人宋人没什么偏见。”陈逸道，“凤小姐，既然你说自幼便来到宋境，武功又从何学来？”
小凤仙像是作出个很大的决定道：“凤仙不想隐瞒公子，其实凤仙的武功……都是阿公教的，这次救人也是阿公吩咐凤仙去做，凤仙自幼得到阿公的接济才不致令自己和弟弟饿死，阿公对我们有栽培之恩，虽然明知阿公的吩咐会让自己陷入万劫不复地步，但凤仙无敢不从。公子，请原谅凤仙。”
见小凤仙已经泣不成声，陈逸安慰道：“凤小姐不必难过，其实在下……也算半个金人。”
舒锦笑道：“弟弟的安慰话说的好有意思，何为半个金人？”
陈逸无奈道：“姐姐，你到底能不能分清一个和半个的区别，半个的意思就是不完全是，我父亲是北方人，母亲是南方人，那在下就有一半金人的血统。这总可以吧？”
舒锦笑而不语，小凤仙却有些迷惑，他们既是姐弟又以姐姐弟弟相称，何以还要就父母的问题讨论一番？
“公子，其实凤仙并非北方人那般简单，凤仙……乃是渤海女真人。”小凤仙道。
陈逸大惑不解道：“女真人？那凤小姐出世的时候女真已经占据了宋境，为何还要往南逃难？”
小凤仙迟疑道：“其实，这些都是阿公告知的，父母离世的时候，凤仙只有六岁，而少文不过三岁。凤仙对父母的印象，仅仅是记得父亲姓风。”
陈逸不由怀疑起这所谓的“阿公”的真实意图，收养孤女，然后给她编个身份，就可以让她死心塌地。
舒锦突然道：“那昨晚的人现在何处？”
陈逸也紧盯着小凤仙，也希望能得到答案。小凤仙道：“在……在阿公那里。”
“快带我们去见你阿公和那个人，期间有很大干系。”陈逸紧张抓着小凤仙的胳膊，令小凤仙脸上一片晕红，陈逸望了一眼舒锦，“是不是，姐姐？”陈逸故意将“姐姐”二字的语调拉长。
舒锦没好气白了陈逸一眼，学着陈逸懂得口气道：“什么都让你说了，还不快请凤姑娘带我们去见她阿公，弟弟！”
二人的口气不像在交谈，倒好似打情骂俏。
小凤仙迟疑半晌，但见陈逸神色坚定，点点头道：“只希望公子莫将凤仙的事告诉少文，他何事都不知。”
……………………
一路相问，陈逸才知，原来小凤仙和弟弟在父母死后流落街头，一个六岁的女孩和一个三岁的幼童，在灾荒的年景之下毫无生存可能，但小凤仙幼年便不愿屈从命运，头破血流也要与年长几岁的男童争抢街上散落的干饼给弟弟吃，之后被一老者相救，不但给予他们食物，还将他们送到戏院学唱戏，教小凤仙武功。小凤仙为了让弟弟能更好生活，隐瞒了弟弟这件事，因此风少文一直不知道老者的存在。老者只说是小凤仙父亲的故交，但这话骗当局者迷的小凤仙还可以，陈逸一听便觉事有蹊跷，更加深了对这“阿公”的怀疑。
小凤仙带陈逸和舒锦穿过几条小巷，来到城郊的一处小院落里，隔着窗口，陈逸便看到里面有个佝偻的老者正在往一全身****的女子身上扎针。女子身上已经满是细细的银针。
“九针逼供？”
舒锦的一声惊呼令里面的老者蓦然抬起头，手中的木质拐杖往窗口这面疾射而来。舒锦不慌不忙从怀中像是抽出一根白色藤条一样的东西，登时陈逸眼中如星芒乍现，繁星点点纷乱晃眼。窗口爆裂而开，舒锦直接从窗口跳进屋，与佝偻老者过了几招，老者力不能敌，被节节逼退，舒锦用手中的“白色藤条”在****女子的身体上一扫，女子身上的银针全部脱落，佝偻老者与舒锦对了一掌，被打退数步，靠着墙壁才停驻，口中吐出鲜血，身负重伤。
舒锦手上的“白色藤条”，居然是一柄柔剑，她一直系在腰间。
“阿公！”小凤仙大喝一声，正要上前查看佝偻老者的身份，舒锦却加以阻拦。
“别靠近他，我已经激发了他身上的毒虫蛇蚁，他全身是毒命不久矣。”舒锦正色道，“此人根本并非像他所言是什么渤海女真人，他真正的身份乃是川南五邛寨的堂座六长老之一。只有五邛寨，才会使出九针逼供这么阴毒下流的逼供招数。”
床上****身体的女子幽幽转醒，喜极而泣：“舒上师，真的是你……”像是了却心愿，转而又晕了过去。
陈逸观她腹部有一处近乎溃烂的伤口，怪不得她要包的那么严实伪装成男子，还像是大病一场的模样。不过这女子赤身躺在那里，的确能激发起男性最基本的欲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