卜天问当街拦世子妃车马的事,终究还是在帝都传开了。
嘴长在别人身上,自然说什么的也有。起先大家口口相传的,不过是卜天问这黄口小儿恼了未婚妻的跋扈,这才阴了封家一把。不知何人在背后推波助澜,传言愈演愈烈,连卜天问和世子妃青梅竹马的传闻也出来了。
版本众多。还有些说的难听的,说什么卜天问和世子妃无媒苟合,后卜天问结识了封家小姐,便舍了同世子妃之间的情谊。世子妃这才嫁进礼亲王府。而封家小姐跟世子妃日日相对,不知怎么知晓了此事,闹到了驿站。封家将门之风,封家小姐逼得柔弱书生卜天问无路可去,这才让卜天问一气之下跳了湖。
戏弄卜天问的封燕,被老夫人当作始作俑者,囚禁在了芷兰园。
封家派人来传了话,封家大爷一度气结,要将封燕从家族除名。
卜天问那里也不好过,被族中执法长老揪来亲王府,口不应心地认了错。转身又阵阵有词,说封家小姐哪里能及世子妃十之一二。
封燕当场就飙出了眼泪,只换来卜天问斜睨一眼,冷哼两声。
王妃咳疾重了,一干闲事都不再过问。绾兮无辜沾惹上流言,又有着身子,乖乖躲在内室读医术,翻账本,得了闲就逛逛药园子搜刮药草籽。
世子爷的脸阴阴的,许多天不化。朝里与他共事的人们避之不及,叫苦不迭。也只有忙完了回到房中,见着恬静地躺在榻上读书的绾兮,他脸上才扯出些笑纹。
礼亲王一向稳重,也被卜天问惹得烂摊子气的吹胡子瞪眼。还在圣上面前参了一本,求圣上罚卜天问一年的俸禄。
圣上难得笑的开怀,抚掌道,“孩子们的事,让他们闹去。咱们几个老的掺和什么。”
见礼亲王面色不缓,圣上又问了老夫人是何态度。
礼亲王只说了句,“老夫人这几日歇在了佛堂。”
圣上沉吟一会儿,还是下旨罚了卜天问的俸禄。问了老夫人过寿的事,又命礼亲王去请云游四海的萧道长,半月之后在宫内设宴。
老夫人的寿辰,圣上打算大操大办的。老夫人本是不许的,说这是劳财伤民的事。圣上亲自来劝,说这是他聊表孝心的机会。礼亲王也在一旁劝导,说老祖宗教诲以仁孝治天下,圣上不忘老夫人养育之恩,是大仁大孝之举,是为万民表率。
人老了总爱热闹,老夫人捻着手里的檀香珠串,笑着应了下来。
沉闷了许多天的王府又热闹了起来。
卜天问那事还不平静,大家以讹传讹,好不热闹。
秀梅有模有样地在流心和睿郡王面前讲了半天,听的睿郡王直瞪眼,流心只管抿着嘴笑。
见秀梅和睿郡王糊里糊涂,流心这才说,“王爷您跟那卜天问关系如何?”
睿郡王不假思索,“点头之交。”
流心又问,“那卜天问身边那位,王爷可识得?”
“你是说卜天机?”睿郡王略一沉吟,看了一眼秀梅,才说,“算是熟识,却谈不上交情。”
既是熟识,又不是仇敌,还谈不上什么交情,流心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我猜卜天问不愿意娶燕儿。”
睿郡王颇有,英雄所见略同之感,“要是愿意,哪里还会出这么多幺蛾子。单是他对燕儿那个态度,真是不像话!”
一家人之间都有亲疏,何况那卜天问跟他天家只是姻亲关系,睿郡王的心不自觉地偏向封燕。说起来,这事终归是由封燕而起,流心不好说什么。听绾兮的意思,跟封燕并不亲近的世子爷,在这件事上也是毫不犹豫地站在封燕那边。看来这一家人都是这脾性。
“也怪不得他,卜族人丁稀少,偏他又是稀世之才,被宠坏了。”流心在心里暗自补了一句,燕儿那般行事不也是被你们宠坏了。
“就算卜族不同意他退亲,他也无需又这种卑劣的手段。将兮···将大嫂也扯进来。”睿郡王十分认同流心的话,可卜天问的所作所为太让人生厌了。
想起卜天问那张白面书生的脸,还有狭长精明的双眼,睿郡王只觉得一阵恶寒。
身为男子,何须又其他无辜弱小的女子做挡箭牌,平白污了人家的名声。
“流言止于智者。他将姐姐牵扯进来,或许只是为了恶心世子爷,替一些人出出气。”流心想了想,还是疑心到卜天机身上,“或许他既要为某人出气,又不想某人太得意。”
流心分析的有条有理,虽有人想把水搅得更浑,可流言止于智者,稍一打听就知道绾兮跟卜天问并不认识。这流言过些天也就散了,对于身怀有孕的绾兮而言,伤害极小。但无疑给了礼亲王府和封家一个重重的耳光。卜天问此举,很可能纯粹是跟亲王府或者世子爷过不去而已。
“你是说这件事,卜天机才是关键?”睿郡王琢磨着流心的话,很快也疑心到了卜天机。
“听说天问天机两兄弟,关系是极亲近的。”流心刻意在“亲近“二字上加重了语气。“起初我怀疑,卜天机是因为跟王爷您交好,才帮着您给世子爷一些难堪。可既然王爷跟他并不是至交好友,那我也只能认为是世子爷不小心得罪了卜天机。”
卜天问五岁时,将一个身份不明的小男孩带回了族中,取名卜天机。自打那儿之后,他在占卜上的天分开始显山露水,身体却一日不如一日。加之两人形影不离,有心人就传出卜天问有龙阳之癖。
封燕跟卜天问还未出生就定了亲,岂有反悔之理,这不堪的谣言也着实让封家大爷气恼了许久。
谣言虽不可信,但卜天问对卜天机的好是有目共睹的。
流心之言,句句在理。
卜天机确实跟天应交恶,却是因为兮儿。睿郡王不将这话讲出来,却心如明镜。
他跟卜天机熟识,早就知道他护着绾兮。这件事一出,他第一个就该想到卜天机,可他忍了心里的酸涩,刻意去忽略这些。也不知道是什么样的机缘,让他那样的人也如此看重绾兮。睿郡王想起他带着面具的脸,和肃杀的眼神,沉默无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