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高老员外设酒宴给我们送行,在席间,他不住的叮咛南台公子,要一路保重,好好给我们引路,早去早回。南台说:“我小的时候,就有游侠天下的想法,可惜的是,我不会剑术,不能学侠客笑傲江湖。如今碰上你们,可一偿我的夙愿。”
我们离开路州,一直朝北而行,前面有南台引路,行得很是顺利。越往北行,路途越是艰难,不时会看见大片的沙丘。周围全是荒漠,不长野草,连棵树也没有。
南台说:“前面就是死亡之海。只有穿越死亡之海,翻过雪山,才能到达云荒大陆。”
又走了一天,来到一处小镇,小镇规模不大,几百户人家,小镇有几家客栈,生意很冷清,没几个客人。我们在小镇上住下来,南台对我说:“要想穿越死亡之海,还要准备一切东西。让花无语跟我去办吧。”
我同意了,瞧着他们出了客栈,月光明说:“他们去干啥呀?”
“要穿越沙漠,总得要准备吃的喝的用的嘛。”医圣笑着说,“他们怕去买骆驼了?”
“是呀。我听说过沙漠一定需要用骆驼的。”
在天要黑的时候,南台和花无语他们回来了,果然牵了几匹骆驼,还有清水还有吃的。南台说:“这小镇真够小的,好不容易才买到吃喝的,云荒那边连年战乱,去的人少了,倒是从云荒那边逃难来的不少。”
我们于次日离开了小镇,走进了大沙漠,被人称作死亡之海的。我们都是第一次走进沙漠的,瞧着一切都是新鲜。瞧着黄沙滚滚,瞧着灰色的天空,瞧着起伏的沙丘,瞧着一切的荒凉。
前途茫茫,我们在沙漠里朝前奔行,走了一天一夜,没瞧见一个人影,只是无尽的灰白的天空,医圣说:“沙漠可真难行呀。我真后悔跟你们同行的。”
南台说:“这还是好的,等狂风一起,沙丘会跟着移动,一不小心,你就会被埋在沙丘里,再也爬不起身来。”
医圣尖叫一声,说:“你说的是真的吗?沙丘还会移动吗?”
“是呀。狂风一来,天地就全变了样的,你躲都没地方躲呀。”
正说着,南台突然停住了脚步,“你们别说话。”他朝我们摆了摆手,我们都站住了,瞧着南台的怪样子,“你在听啥呢?”我问他。
“是风暴,是风暴要来了,快躲到骆驼底下。”南台惊慌地说,他喊叫起来,“你们都快躲到骆驼底下,别走开,抱住骆驼的腿。”
空旷的沙漠里,南台的声音在传播着。我们也都慌乱起来,我们学南台的样子躲在骆驼底下,听见刺耳的风啸声铺天盖地地刮过来。灰尘在刹那间迷住了眼睛,啥也看不见,只是一片的灰,黑暗的灰。
我觉得全身要被吹跑,我使劲地抱着骆驼,死也不放,过了很久,觉得风的呼啸声停止了。我觉得闷得慌,头使劲地朝上钻,觉得黄沙刷刷地落下来,我睁开了眼睛,瞧见面前全变了样,眼前的大沙丘不见了,也没瞧见花无语他们。
我着急地大喊,“你们在哪里?快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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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刚喊了几声,听见医圣在我的旁边大喊着:“片风,我在这里,我在这里。”我瞧见医圣从黄沙里探出头来,她全身都是灰尘,连眉毛上也是,鼻子黑黑的,脸也黑黑的。
“你不要紧吧?”我问她。
“没事,我好得很。”
说着话,我瞧见花无语他们也都从黄沙里冒出头来,最后一个出现的是南台,他全被埋在沙里,他慢慢地爬起身来,他晃了晃身上的泥沙,他说:“你们都好吗?”
我说:“好呀。没被风沙刮走,挺好的。”
南台说:“沙漠就是这样,风沙随时会来,它会铺天盖地地来,风沙一过,万物皆毁。”
医圣说:“好可怕的风沙呀。我虽说有点害怕,但心里是快乐的,因为我走进了沙漠,我知道了沙漠的风险和绝望。”
“你真是一个浪漫的人呀。在沙漠里还谈天说地的。”
“我不过跟你们说说笑话罢了。”
我朝前望过去,瞧见前面苍茫的一片,啥也看不见,只是见到无边无际的黄色,南台说:“我们该上路了,风沙一时半会不会来了。”
我问他说:“真的吗?”
南台说:“难道你不相信我吗?我穿越沙漠已经好多次了,岂会不知的。”
我没有再说话,我们跟随着南台朝前走,也分辨不出方向,只是跟着走,我胡思乱想着,觉得南台若想害我们,那是很容易的事情。
但一路上没有事发生,过得很平静。
又走了二天,瞧见前面还是苍茫的黄色的天空和大地,正走着,南台停下了脚步,他对我说:“公子,前面可能有同行的旅人。”
我惊讶地问:“你确定吗?”
南台说:“是的,和我们一样,要前去云荒的。你瞧前面零乱的脚步。他们的人不少。有好几个人呢。”
我说:“那我们快点赶路吧,追上他们,也好有个做伴的。”
南台说:“那好,我们赶上去。”
虽说沙漠的路不好走,但有医圣在身旁,和我说说笑笑,倒也不觉得发闷。南台一直叫我做公子,我本想告诉他实情,但一时说不出口,只得等待机会,跟他说明一切。
我们走到天要黑的时候,南台突然说:“公子,前面有旅客,你瞧呀!”
我瞧向远方,果然看见前面有人,但隔得远,瞧不清楚。我们慢慢地走近,瞧见前面有四个人,倒卧在沙丘上,一个十八九岁的少女,一个青年,一个老头,一个壮汉,他们一脸的风尘之色,显然是长途跋涉而来。
他们瞧见了我们,欢呼地跳了起来,他们喊叫着,冲我们扑上前来,“你们有水吗?我们要渴死了,给点水喝吧。”
他们张着手,向我们要水喝,南台问:“你们是哪里人?要去哪里?”
那个少女嘴快,她抢先说:“我们去云荒呀。我们去做生意的。”
“你一个女孩子去做生意吗?真是好笑。”
“我是跟我爹爹同去的,他们是我家的护院,陪着我们一同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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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我瞧见他们的骆驼上堆满了货物,瞧他们的样子,果然是经商的打扮。
我问:“你们要水喝吗?”
“是呀。公子,我们没水喝了,你给点水喝吧。”
我刚想说话,瞧见南台朝我摇了摇手,我一愣,话就没说出口,南台将我拉到一边去,低声对我说:“公子,也不知他们是坏人,还是好人,别让他们给骗了。”
我说:“我瞧得出,他们不是坏人。”
我朝花无语点了点头,花无语将水壶递过去,他们依次喝过了水,朝我不住地道谢,我瞧他们很感激的样子,觉得心里很温暖。
我请教他们的姓名,才知道那少女叫云生,那老头叫云山,那个青年叫大壮,那个壮汉叫二狗。我问他们哪里人?他们说,他们是水城的人。
“那你们经啥商呀?”
“我们倒卖些药材生意的,这年头到处战乱,生意不好做呀。”
我觉得那老头说话很滑,我有点不喜欢他,我就跟那少女说话,那少女一脸的纯真,我问她:“听说,云荒连年战乱,是吗?”
那少女云生说:“可不是吗?那里很乱,也很凶险的,公子去干啥呀?”
我说:“我去寻访人的。”
“你的亲人吗?”
我说:“是的,一个很好的朋友。”
“瞧得出,公子是个好人。”云生笑着说,
我没有再说话,刚巧这时医圣喊我,我走开了那云生身旁,我问:“医圣,你有事吗?”
医圣说:“出门在外,可要小心,别跟他们说了实话,明天他们若想跟我们同行,你最好拒绝他们,我们不带着他们一起上路。”
“你怎么知道他们会跟着我们呢?”
“我猜得出呀,不信,你等着瞧吧。”
我们那天一块在一起宿了营,那云生很爱说话,她说话也有趣得紧,我喜欢跟她聊天,她的见识很广,跟我说了许多云荒的事,她说:“云荒,到处在杀人,那里杀人像切菜一样容易。”我问她:“那你们为啥还要去做生意呢?”
云生说:“不要紧,我有两个保镖呀。有他们在,我不会有事的。”
我愣了愣,忽然想起那两个青年壮汉来,“你说他们呀,他们会啥?”
“他们是最好的剑客,听说他们是星落谷出身的,剑术很厉害的。”
“啥?你说他们出身星落谷的。”
我一愣,哈哈大笑起来,他们会出身星落谷?
我笑得弯下了腰,觉得再也没比这更好笑的事情。
云生被我笑得慌了神,她呆呆地望着我,“你不信吗?他们真是星落谷的人呢。”
“是他们说的吗?”
“是呀。我见过他们的剑术,挺高明的。”
“他们在骗你,他们根本不是星落谷的人。因为我才是星落谷的人,我从小在星落谷长大,没有谁比我更清楚星落谷了。”
“公子,你出身星落谷吗?我瞧着不像。”
“你不像是江湖侠士,倒像个富家公子。你会剑术吗?”
我说:“会呀。”
“可我瞧你不像的,你在吹牛吧。”
我说:“我一向实话实说,绝不骗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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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生怀疑地望着我,我知道他不会相信,但我不想再跟他解释啥的,我本想跟那两个青年理论一番,但又一想,觉得没啥必要,何必去说破他们呢?砸了他们的饭碗,他们要招摇撞骗,也由得他们,谁让别人相信他们呢?但我心里还是不痛快,他们说啥不好呀。非得说他们出身星落谷的。
云生瞧着我,他说:“你真的是星落谷出身的吗?”
我说:“我跟你开玩笑呢。”
云生说:“这是能开玩笑的事吗?我不放心,你这一说,我真的怀疑他们了,瞧上去,他们不像有多大能耐的人呀。我去问问他们?”
云生走开去找那两个青年了,我瞧见云生跟他们比比划划的,接着瞧见他们一起走过来,那两个青年一脸的愤怒,我知道坏了,还没等我有所表示,大壮嘿嘿地冷笑了几声,他朝我抱了抱拳,他说:“你说我们骗人吗?说我们不是出身星落谷的吗?你是谁?敢说我们的坏话,你不要命了?”
我本不想惹事,惹麻烦,那不是我的本意,但像如今,被别人欺到眼皮子底下,却是我不能容忍的。
我冷冷地说:“你们真的出身星落谷吗?”
“谁说不是的?难道你是吗?”
“是的,我就出身星落谷,我怎么不认识你们的?”
“你胡说啥?我们是出身星落谷的,你不是,小姐你别信他,他是骗你的。”这时花无语他们都围了过来,花无语笑着说:“你若要我们相信你们出身星落谷的,那请你有本事能打倒我。你若能打倒我,我便相信你。”
大壮转头去瞧二狗,见二狗为难的表情,他嘿嘿笑着说:“算了,我们不跟你们一般见识。还是快点赶路吧。”
刚说着话,忽然远处传来急促的马蹄声,抬头望去,见天边灰蒙蒙的一片。南台一愣,顿时变了脸色,他说:“公子,坏了,怕是沙漠之狐来了。我们快点跑吧。”
我摇了摇头,对他说:“来不及了,他们赶过来了。”
但听见马的嘶鸣声,人的尖叫声,乱成了一片。在灰尘弥漫天空之际,我瞧见二十余骑从四面围了上来,领头的是个三十多岁的汉子,长得面容奇丑,大环眼,尖嘴,但他的声音很高昂。他说:“来往大漠的都是客,在下的兄弟是吃这口饭的,今天碰上你们,总是有缘,既是有缘,那请诸位赏在下的弟兄几口饭吃,也好让我们早点上路,也不耽误你们的行程。”
南台刚喊沙漠之狐的时候,吓了我一跳,我以为来了啥厉害的人物,听他们如此一说,我松了口气,心想:“原来是小股强盗。”
但那边的云山和云生却吓得抱成了一团,我朝医圣摇了摇手,示意她走近我跟前。花无语他们这时也围了过来,站在我的身旁。
我瞧见大壮和二狗抽出了兵刃,大壮朝前迈出了一步,他说:“各位英雄好汉,在下等是经商的商人,是小本买卖。实在得罪不起各位英雄,但在下兄弟是出身星落谷的,请阁下赏在下等的薄面,放过我们的雇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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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们是星落谷的吗?”
“星落谷,那是啥地方呀?弟兄们,你们知道吗?星落谷的?没听说过,你蒙谁呀?”
“快点拿出钱财来,放你们一条生路。”
“你们连星落谷的账也不买吗?”
“你少废话,快点拿出钱财来,免你一死。”
“阁下也太欺负人了,在下手中长剑可不是好耍的,要拿钱财,先的要摆平我。”
“就凭你们,你也配我出手吗?弟兄们,你们谁去招呼他呀?”
“二哥,我去。”
一个高个头的大汉拍马从后面冲出来,他朝着大壮喊叫着,“你要怎么比?”
大壮高喊:“比剑术,你敢吗?”
大汉拍马而下,抽出佩剑,斜指向大壮,“你进招吧。”
大壮也不客气,长剑疾刺而出,如清风拂面,长剑连着划了二个圆圈,朝大汉的脑袋削了过去。花无语见他这招轻捷灵动,如滔滔江水,长流不绝,剑意似断非断,在两可之间,如想胜,剑要快一分,如若要败,剑意非得断绝不可。而此时大壮手中长剑已丢了剑意,那大汉跨前一步,一剑刺中手腕,大壮长剑啪地落地有声,其声铮铮。
“星落谷的剑术也不过如此,你还是滚回去,再学三年吧。”
那领头的大汉哈哈大笑,众贼也跟着哄然大笑。在他们眼里,我们这些人跟死人没有两样。
我朝花无语使了个眼色,朝那领头的大汉努了努嘴,花无语点头朝我一笑,然后他走上前去,他说:“不知阁下可是沙漠之狐啊?”
那大汉冷然一笑,他说:“沙漠之狐,那是我大哥,你待怎的?”
花无语笑道:“在下听说沙漠之狐乃是英雄豪杰,早就有意结识一番,不想今天赶得巧,竟拜会了二当家的,不知二当家的如何称呼?”
“在下灰狼。”
“好一匹沙漠灰狼呀?”
“你是何人?你和他们不是同路人吗?”
“不是。”
“那好,既不是,也将钱财拿出来,饶你等不死。”
“阁下的口气好大呀,我等走遍天下,也没有谁敢如此说话,想是不要命了。”
“你拿不拿出钱财来,若是不拿,让你人头落地。”
“好说好说,二当家的认为星落谷的剑术稀松平常得紧,在下不服,想向二当家的讨教几手绝招。”
“你想替他出头呀?”
“我不是替他出头,我是替星落谷出头,那些混账小子,在外面胡说八道,自己死了不打紧,却弱了星落谷的名头,真是欠揍呀!”
“阁下跟星落谷啥关系?”
“在下的公子出身星落谷,本来阁下打家劫舍,跟我们不相干,我们懒得理你们,不过如今扯上了星落谷,在下等总要管的,怕弱了星落谷的名头,被混账东西瞧不起。”
“你们出身星落谷,难道我们就怕了你们吗?你也不打听打听,我灰狼怕过谁来?”
“阁下不怕,好说,在下要向阁下讨教几招,瞧瞧星落谷的剑术会不会被人瞧不起。”
“你想找死呀?”
“非也。”
“好,我跟你比划比划。”